温山眠在码头边同巴尔干人聊完后回到客栈的时间本就算晚,眼下他沐浴过一阵后窗外的夜更是深。
连中心区的广场上都不再有人,空留酒馆门口还悬着数盏油灯,在夜里闪烁着照亮一方土地,向大海的方向晕出光芒。
楼下人刚进来时动静相对还较小,是温山眠疑似听见了巴毅的声音,才侧耳放大五感仔细去听。
然后正好听见一个女声模糊入耳。
是之前见过的巴毅媳妇,阿莲的声。
“……什么意思?你这个时候要上山?
巴毅:“不止我,刚刚已经让人去喊大锋他们了,马上出发。”
阿莲:“什么呀?白天护卫队不是已经上山过一次了吗?说好到明天白天才上的呢?怎么就突然变成现在……而且怎么连你也参合进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一开一关,巴毅乒乒乓乓地拿出了什么东西,急促道:“阿方索不见了。”
“什么?”
“阿方索不见了。”巴毅重复了一遍:“我跑了快整座城都没找着人,问了一圈,但凡今天见过他的人都说是早上见的。”
“早上?那不是他平日里上山伐木的时间吗?”
“对啊,这时间还用别人说吗,我也见着了呢,我今早给温先生做早饭的时候就看着他从咱家门口过去的。”
“没人看见他下山?”
“没有,一直到现在了都没瞧见人,家里也没有。”
“这……”
巴毅懊恼:“怪我,我就不该同意他一个人上山!还发现得这么晚--”
“没有啊毅哥,你冷静一点,不是你的问题,咱们这都有小半年没见着血族了,不然大木也不会放心去海上,不是你的问题。可阿方索自己一个人上上下下的也有些时候了呀,怎么就今天……”
阿莲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一变:“他、他不会是在山上碰见之前那血仆了吧?”
巴毅沉默两秒:“应该不是。”
“对对,阿方索这孩子听话,你说过不能进分界区,他应该不会随便进去,是我多想……”
“不是,是那血仆已经被客人--”
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来人进门就道:“毅哥!阿方索不见了?!”
这人嗓门大,动作粗,一顿操作下去,二楼立刻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呜哇--!”
还是双倍的,此起彼伏入人耳。
楼下的声响于是从这里开始彻底压不住了。
“去,你上去你上去,”巴毅连忙让阿莲上楼,随即转头语速快道:“没错,阿方索不见了。都说最后一次见他是白天上山,估计是没从山上下来,不然不可能这个时候还不着家。”
又一人道:“孙夫人那找过了吗?这小子最近--”
“找过了找过了,都找过了,没人影!不然我三更半夜把你们叫醒干什么?东西带好没?”
“带、带是带好了,但毅哥,这就咱这七八个人上去人手能够用吗,这可是夜里!大木不在,我们怎么能夜里上山--”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还是你的意思是咱就当没发现这事儿,在山底下等天亮了再上去找人?”
“不不不毅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再多喊点人,本来清晨就要上山,这也半夜了不是,就提早那么点时间,大家一块儿上去……”
楼下突然静了一瞬。
温山眠这时早已从秦倦身上爬下来开始换便行衣了,突然没听见动静还皱眉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
就听见巴毅叹了口气:“喊不了,他们不会去的,阿方索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待见他。”
“可是山那么大--”又有人说。
“你要不敢你就在下边呆着,我一个人我也得上去。”巴毅烦了,火急火燎地拐着腿就要朝外走。
“毅哥!”
“巴毅!”
“你这是要去哪?”
同时响起的三道声音让一楼巴毅的脚步一顿。
那一瞬间客栈楼下就只剩下了婴儿急促的哭声。
第一声“毅哥”是本就在他身边的其他巴尔干人喊的,第二声是匆匆从二楼跑下的阿莲的声音,而第三声则是前几天夜里出现的那个老太。
尖哑的嗓音太特别,温山眠很快便听出来了。
楼下人也跟着喊:“……孙夫人。”
“妈,阿方索不见了,”巴毅转身说:“很可能是在山上边没下来,我得带人上山去找。”
他声音里带着无奈,可孙老太却并未接这茬,只说:“就你这幅样子,想去山上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