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御剑百里,到了那座并无城墙的城池。
一条十分宽阔的道路,左侧是一大片桃林,右侧是一大片李林。
两片林子,挂满了黝黑铁牌,风声过后,叮铃大响,震慑人心。
刘清随意撇了一眼,铁牌几乎全是一面刻着姓甚名谁,哪洲人氏,另一面是杀几境妖族几头,死在何时。
顺着这条林中大道,走了十余里地,这才看到一个约莫三丈高的歪脖松树,有个老者环臂倚靠树下,身前是个石桌,桌上全是未曾镌刻的黑色牌子。
刘清缓步走去,神色严肃,沉声道:“胜神洲刘清,烦劳前辈刻字。”
老者斜眼看来?满面疑惑,开口道:“铁牌是要给下战场的人刻的。”
刘清沉声道:“拿了铁牌,便下战场。”
老者摇头一笑,拣起一块牌子,并指雕刻,几个呼吸便刻好了,只一面有字,“胜神洲刘清。”
漓潇走过来,抱拳道:“赡部洲,漓潇。”
老者又看了看漓潇,也是摇着头,刻下“赡部洲漓潇”几个字。
老者开口道:“战场上有那记录战功的,若是能活着回来,再来找我刻字就行。若是回不来,也会有人告诉我,自会挂两道铁牌到林子里。”
好像这位老者已经对这些事司空见惯,一去不回,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儿。
两人腰悬铁牌,径直往南,寻到百花阁,寄出一封信,之后便准备直下战场。
期间路过一处酒铺,有个满脸血污的中年汉子,对着酒铺掌柜咧嘴笑道:“我来帮祝老三喝酒,他昨个儿死在南边,临死前求着我帮他喝完存酒,这个忙,我不帮可不行。”
掌柜的微微一笑,转去取出一壶酒水,递给满脸血污的汉子,轻声道:“可做一碗桥头面,不收钱。”
那汉子却摇了摇头,咧嘴笑道:“酒是他让我喝,不喝不行。面,真没脸吃。等啥时候我也站在桥头了,老规矩,你帮我吃。”
掌柜的笑了笑,招呼一个小厮端来一碗面,双手端起,朝地上敬去,然后端起一口气便吃了个干净。
南下战场,去时一群,来时几个。
有些夸大其词,可在这天下渡,昨个儿举杯同饮的好友,一旦明儿个往南,说不定就没了。
这位酒铺掌柜,应当帮着极多吃了那碗桥头面。所谓的桥头,或许是指那远看人间的奈何桥。
两人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
其实知道天下渡的人,都听过一句话。
“孤魂铸就酆都城,人头垒做天下渡。”
两人缓步街道,不少人白眼看来,更有甚者,见漓潇长得如此好看,口哨声四起。
若换作平常,哪儿用的着漓潇出手?刘清早就出拳教训人去了。
可今个儿,刘清破天荒没有出手,而是以心声说道:“这些人我都记住了,等从战场回来,我一个个揍。”
漓潇笑道:“有两个分神修士,要揍也是我揍,你打不过。”
不多时已经走到海边,两人正要御剑而起,一旁有条能载三四十人的渡船靠来,船上有个中年人笑着说:“两位也要下战场,不如一起?”
刘清转头看去,一船三十人左右,有二十几位年纪不小,算是壮年的修士,最高也才是八境炼气士。一大半是元婴,小部分是分神,还有几个年轻些的,不到四十岁的金丹。估计又是哪个大宗门,护着后辈历练,给铁牌刻几个字带走,相当于镀金一趟。
此类山头儿极多,在外界,时常有人拿这些年轻人的铁牌打趣,说你们去打个转儿,就混几道战功,可真轻松,果然投胎是个技术活儿。
可事实上,下过战场的人,从不会这么说。
因为下过战场,才知道所谓打个转儿,究竟有多凶险。
漓潇传音道:“斗寒洲的大型飞舟,咱们还是别惹一身骚了。”
一听是斗寒洲来的,刘清当即抱拳,笑道:“不用了,我们御剑极快。”
说完便招呼漓潇,御剑往南。
飞舟上,那位为首的神游修士眼皮子直打颤,他哪儿能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意思。毕竟斗寒洲人在这天下渡,能不挨打已经算是极好了。
只不过面子要紧,他还是得自言自语道:“哈哈!两个年轻后辈,怕个啥?我当前辈的又不会欺负你们。”
说这话,饶是他神游境界的脸皮,都还是有些发烫。
半途有个中年人拦住两人去路,大致是说,让两人往西去,不可往中心或是往东,否则生死自负。
其实来时就听说了,两方都颇有默契,西线是炼虚三境之下的修士,东线战场是炼虚三境,中部战场极少大战,一旦有战事,登楼境界起步。
如今大战,主要是中部的大修士与大妖。
两人对视一眼,刘清以心声道:“咱们去不了西线,就在东线的话,妖族最多也就是元婴。除非那种顶尖天才,若不然对我们没什么威胁,怕的就是遭受围攻,所以我觉得,我们暂时不用太过出头,游走战场,救人为先。”
漓潇瞥过来一眼,淡然道:“哪怕是顶尖天才,也对我没什么威胁。”
刘清有些吃瘪,可漓潇说的又是大实话,教人无法反驳。
刘清背好青白,轻声道:“那咱们分开走,有事以风语石联系,切不可太过深入腹地,只在附近几十座岛屿杀妖,最后在那处主战场聚头便是。”
毕竟三处战场只是两方默契,并不是一定不会有炼虚三境的过来。
漓潇点了点头,瞪眼道:“别受伤,出了木秋山,这天下就只能我打你,别人不管是谁,天王老子也不行。”
说完便御剑往西边儿去,她知道自己要是往东,刘清绝对不会答应。
刘清微微一笑,并未御剑,而是不断甩出神行符,往东边的一处岛屿。
符箓这东西,只要有符纸,要多少有多少。更何况那几个月,张木流几乎把会的都教了一遍给刘清,用不着的符纸装满了乾坤玉,随手就丢给刘清了。
此刻这个背着长剑,腰悬酒葫芦的家伙,乾坤玉中光是神行符,不下千张。
刚刚走到这处岛屿,便见到几个年轻人被几一头元婴妖族追的走投无路。
刘清心说四个金丹,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干不过一个元婴?按家乡话说,这就是豆腐脑和着屁捏成的境界。
那头元婴妖物是以本体追击,乃是一头穿山甲成精,擅长土遁,嗅觉灵敏。
眼瞅着那四个金丹就要被穿山甲追上,刘清甩出神行符,瞬身过去,一拳头砸在地上,将土遁中的穿山甲硬生生震了出来。
那穿山甲才不会与人客套寒暄,一看这等猛人焉能对敌?拔腿就跑。
刘清无奈,心说你跑啥?
喊了一句道门,一柄飞剑由打刘清眉心瞬发,眨眼间已经追上那头穿山甲,一剑直接将其搅烂变做一摊血水,连同元婴也被斩了。
那四个金丹惊魂未定,心说这跟我闹着玩儿呢?打的咱四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畜牲,给这人随手打爆了?
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了,赶忙抱拳,齐声道:“多谢前辈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