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愿意啊。”
林知漾把栗子喂进她嘴里,食指在唇上逗留摩挲须臾,耍赖:“还不给人发牢骚了。”
郁澈后挪,躲开她的手,端起保温杯朝外走。
林知漾还剩了点茶,她一口全喝了。
饭桌上一大家子和乐地谈心,到点,各自回房了。
郁天身为苦命高中生,作业如山,不敢懈怠,放松后就得马不停蹄地学习。
两个妹妹看他那劲头,也拿出作业跟他一起写,还不忘叫上林知漾。
林知漾一口答应,带了本书陪她们一起学,她埋头做读书笔记。
不时给予几个小孩学业上的指点。
她的双语跟政史都比较拿手,教他们没问题,但理科方面的题就爱莫能助了。
郁澈也帮不上忙,她曾经是大学霸,现在整日研究固定的东西,丢掉了许多。
过了十一点,大家没了学习的心思,学习小组逐渐变为茶话会,后来索性打起游戏。
林知漾喊困先行离开,回到房间,见郁澈也没有睡,正用电脑看文件。
林知漾走过去,弯腰抱住她:“这么晚了还不睡?”
“所以,”郁澈淡淡地陈述:“你承认你打算等我睡下了再回来?”
一听这话风,就知道郁老师不高兴了。
“我怎么可能。”林知漾抱着她微微晃了下,语气软了起来:“是他们学得晚,不让我走。”
“他们学晚是他们的事情,需要你全程陪同吗?”郁澈声音不带起伏,连问句也没什么调子。
“可是我天天陪郁老师,半个月了才跟小孩们聚一次哦。”言下之意,这种醋你也要吃。
她能言善辩,郁澈直白道:“腻了?”
“没有。”
“有。”
“何以见得?”林知漾在她脸上连亲两口:“好啦,我知错了,不该把我老婆一个人扔在房间里。”
郁澈回头看她,嘴角总算露出点笑,似乎很大度地起身:“习惯了,懒得跟你吵。”
林知漾对小孩子们太宠溺,几乎每次回来,他们需要她陪,她都乐颠颠地过去。
郁澈刚才独自在房间里处理元旦后需要做的工作,也没多余的情绪,但还是莫名想起一个词:独守空房。
郁澈早就困了,见林知漾躺下,将灯一关,“晚安。”
蓦然安静下来,有看不见的丝在空气里拉扯,漂浮着一些难以捕捉的杂念。
林知漾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侧过身,轻戳戳她的背,又滑下去摸她的腰。
郁澈毫无反应。
她知道是默许的意思。
如果郁澈不想,就会直接开口拒绝,这种不反抗也不迎合的态度,是最常见的答应信号。
林知漾是郁澈密码的最佳破译员。
两人的生理期挨着,林知漾还没结束,郁澈又来,这时期都没什么兴致。
加上郁澈最近忙碌,晚上到家仍有事要处理,动不动就得接一个无比漫长电话。
林知漾也有自己的事在忙,焦头烂额。
算了算,已经有近二十天没有做快乐运动。
林知漾悄然在心里感慨,刚在一起的前两年,一晚上两三次如家常便饭。现在忙的时候,一个月才一两次。
虽然都不是故意冷落彼此,但爱情一旦被放进冗长宁静的生活里,就真实得可爱又踏实。
她对此没有抱怨,但郁澈刚才的一句“腻了”提醒她,不能忽略对方的感受。
接吻成了互通心灵的最好方式,不急迫亦不浅尝,彼此温柔又缠绵地交换缱绻的爱意。
气息里交织里熟悉,是无数朝朝暮暮的相守后,堆砌起来的浪漫。
身体所有的悸动与颤栗,都在进行共鸣。
郁澈想起晚饭前林知漾喂她吃的栗子,香甜,软糯,她的食指离开前在她唇上撩拨。
柔软的被子里没有糖炒栗子,甜的是别的东西,撩拨的也是别的部位。
郁澈逐渐脱力,难以继续与她吻下去。只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边,只是咬唇又启唇,不住地喘息,感受、接纳林知漾的存在。
被赠予的盛典很快来临,隆重又劳民,带来滔天的欢愉。
林知漾在她还没平复时将身子滑下去,那些浸在水里的情愫又被溅起,带着水雾,很快朦胧了双眸,氤氲了月色。
她们上一次的亲密,在她生日那天,三十八岁,一个尴尬又难听的数字。
林知漾那晚也是这样,对她身体有无比的热情,对她有无限的温柔。比之郁澈的低落情绪,林知漾始终在兴奋状态。
在林知漾的怀抱里,总有她需要的一切安慰。
“代表年龄的数字在不停增长,可是对我来说,那不是衰老的表现,是对我的表扬。林知漾按她的诺言,一年又一年地陪在郁澈身边。”
“朱生豪说,不要愁老之将至。郁澈,你老了一定还是可爱,我会永远爱你,我会陪你同步衰老下去。只是那五年的差距,我永远没有办法追赶上,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那夜的晚星,像林知漾的眼睛,歌词里对此形容说:“杀|人又放火。”
如此的风马牛不相及,如此地贴切,恰到好处。
*
隔日,林知漾带郁天去理发。
郁天这小孩的长相,属于长发时妖冶不起来,照样端正;但寸头时也刚硬不了,反而添上些矜贵气。
“真帅。”林知漾非常满意,拍着他的肩夸赞。
郁天敢怒不敢言,假笑一番。
进家后,她收到江容心的指示,去郁天房间查看卫生,逼着少年立即收拾。
郁天叠完被子又开始拖地,哀嚎不止:“哎呀,我一个人睡,乱一点怎么了?”
“郁天同学,你这样懒,你能找着女朋友吗?”
“我不找行不行,我单身一辈子。”
“那漂亮小姑娘你不要了?”
“我没说我要,我说了是普、通、同、学,是你夸人家‘年轻貌美,娇滴滴的讨人怜惜’,谁想要真不一定。”
郁天被迫打扫卫生,浑身怨气,有什么浑话就说什么浑话。
林知漾气笑了,上去踹他一脚:“别跟我耍嘴皮子,我过会来看,你要不把你狗窝清理干净,我就把狗抱进来跟你一起睡。”
说完往外去,走廊上,郁澈端着保温杯,正静静地站在那等她。
林知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弯了眼睛笑:“下午没事,咱俩看电影去吧。”
“不一定有空。”郁澈下楼往院子里去,林知漾跟上:“怎么没空呢?”
郁澈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林知漾心虚,一手牵她,一手搂她肩,谄媚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没听到什么。”
郁澈的语气淡淡的,指甲却遽然掐在她的手背上,冷笑着推翻前面一句话:“年轻貌美,娇滴滴的讨人怜惜。”
不用担心郁天泼脏水,这咬文嚼字的劲,正是林知漾能说出来的话。
那点儿疼林知漾根本不在意,她只是没想到郁澈居然会一字不漏地复述,她开始狂笑,捂着肚子。
郁澈嫌笑声刺耳,在她弯下去的背上捶了两拳,结结实实的,压着声音:“闭嘴!”
楼上书房里,郁安巡跟郁诚听到动静探头伸出去,郁安巡皱眉:“郁澈怎么打人。”
郁诚也笑:“您现在疼林知漾可比郁澈多。”
郁安巡严肃纠正:“我的女儿们,我都一样疼。”
楼下的林知漾仿佛听到了,威胁郁澈:“你再打人我就喊你爸出来主持公道。”
事后的她拍下自己被郁澈指甲掐出红痕的手背,发朋友圈:“一场因十七岁少女引发的战争。”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郁诚立即颁布家规:“爸说,以后郁家禁止打架斗殴。”
林知漾:“收到!”
郁澈:“。”
日历换新,新一年的初日收到前所未有的明媚,阳光下,吵闹的人按照惯例很快和好如初。
郁澈被她闹得没办法,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说是亲,连嘴都没动,就唇往上碰了下,敷衍的很。
“行了吧?”
林知漾不依不饶:“这根本不能弥补,你也给我掐一下。”
郁澈当着她面,把新家规翻出来,正气浩然地读:“我爸说了,禁止打架斗殴。”
林知漾坐在她身边,凝视她,她的容颜在被岁月微微雕刻之后稍显凌厉,眉眼却柔和温暖,不似当年,总有团冰卧在里头。
坐姿端正,不苟言笑的教授同志,读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话。
林知漾笑着往她肩上一靠,很想再说两句话,可是心里沉甸甸的暖意,让她什么也说不出。
和风转了个弯,悄无声息地绕过,乘云披月,秉烛投进身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