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住,严公子,还有贵客在等,您瞧瞧别的香料吧。”他挣脱青年纠缠,拂开帘帐出门,在店内一扫,瞧见阿蓼她们立即扬起笑容,迎上来道,“阿蓼姑娘,真是抱歉,有事情耽搁——”
他话音未落,帘帐后和他纠缠的男子狗皮膏药似的跟了过来,碎碎叨叨道:“掌柜的,你——”
他突然哽住,见到严玉歆时怔愣片刻,上上下下将严玉歆打量了一遍,试探地问:“严玉歆?”
严玉歆想了下,很快捞出来有关这人的记忆。
严深。
严正康的嫡长子,严氏为严正康.生下的第一个儿子。
严氏好面子,对他要求极为严苛,打小便要让他当人上人,严深深受管束,反倒生出一身反骨,挨了好一顿打之后学聪明了,明面上敷衍搪塞,在严家父母面前乖巧懂事,暗处与一群纨绔子弟玩在一处,斗鸡走狗,花天酒地,他却也聪明,一概琐事做得密不透风,暗地里闹上天去,也没在面上被捅破到严氏那里。
玉歆知晓他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性子还是因为他曾带着严玉歆同他那些狐朋狗友玩闹,将严玉歆推在地上,抓起她的头发让她露脸给其他人瞧,嬉笑道“这便是我家那庶女严玉歆,瞧瞧这模样,传言可有半分作假?偏就你们不信,如今可服气了?!”
不光如此,严深还让她学青楼妓子给发着酒疯的男人们奉酒喂菜,险些坏了严玉歆的清白。
一见严玉歆,严深面露阴鸷,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女子,见是下人扮相,却一身绫罗,想必是那吴商的仆从。娘亲说,吴商为了求娶严玉歆,奉上了一张价格惊人的礼单,这吴商是江安的商人,江安虽不及商邑繁茂,却也是富庶之地,不乏名门豪绅,这吴商能开出这样的礼单定是有身份背景,
严深冷哼一声,麻雀变凤凰,他掸了掸衣袖,转身走向店铺大门,不经意间瞥见玉歆手里的香料,脸色顿时一变,脚步顿住,盯紧那盒香——好巧不巧正是他想要的“问情”。
商邑流行熏香,近来“以香诉情”风靡一时,他欲买回这问情送给他心仪的世家小姐,奈何商家愚钝,他出两倍价钱也不肯卖。
连他都买不着的香料,这严玉歆还敢肖想?
背后响起掌柜的声音:“姑娘可是要这‘问情’?”他冷冷一嗤,心道,不知好歹,问情?她配吗?
谁知随后又响起殷切询问,“若是要,我这就让小二给姑娘包起来,还有些别的香料,也是顶好,姑娘可要看看?”
严深脚步硬生生钉在当场,他震惊回头,看向店内,谁知道看到玉歆摇了摇头,将手里那盒他磨破了嘴皮子也买不着的问情推了过去。
“问情味道太浓烈了,我不大爱闻后劲靡艳的香,可有清淡点的?”
“有,谷雨、秋声,羽鹤……都是最新调制出来的清雅的香料。”
谷雨、秋声,羽鹤……!严深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三个香料都是在店里消费万两金才能买到的,这严玉歆,不,这吴氏商人是什么来头?
能在九香阁消费万两银的定然是大富大贵之家,甚至背后有所倚仗的权贵,如此一想,吴氏那张礼单单薄了点,若是能叫他们严家拿捏住,也许爹娘心头烦忧之事也能解决了……
思及此,严深拳头收紧,挣扎许久,一闷头调转回去,迈入店门,他拿折扇打在掌柜将问情放回架子上的手腕,抬眼冲严玉歆道:“诶,玉歆妹妹,你这是不懂问情的好,问情虽是浓烈,但回韵无穷,是如今世家女子之中最受欢迎的香料。老板,这香料我替我玉歆妹妹买下。”
“您……”掌柜的下意识看向阿蓼,阿蓼使了个眼色,掌柜的便知道,这一切大权全都在玉歆手里,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要这香料?”
玉歆摇了摇头:“不必了。”
阿蓼道:“严公子想买自可去买,不必非要扯上姑娘。”
严深笑容僵在脸上,他抖了抖嘴角,同阿蓼道:“你是那吴商的家仆吧?不知吴老板在江安府做的什么生意?我方才从商起步,想与日后的妹婿多多学习。”
阿蓼笑道:“奴婢只是小小仆从,怎知家中大事,待日后姑娘嫁了,严公子再来问询吧。”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阿蓼已然从三言两语中明了严深的身份,反倒严深摸不着头脑,原本想从这侍女穿着打扮上寻出个一二,结果毫无端倪,他只恨自己见识浅薄,却又深刻意识到,严吴两家之间有天堑鸿沟。
若是能搭上吴商这个亲家,怕以后的路是青云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