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壮着胆子说：“大夫还说，大公司心神不属，思虑过多。”
这倒不奇怪……殷珏那样七窍玲珑心的人，想法多是正常的，只是这神思不属，是为什么？
“还说别的了吗？”玉歆摸了摸行舟的脑袋，道，“你同我都说了，无妨的。”
行舟扁了下嘴，一双眼睛转了两圈，拿捏不准要不要说，探着脑袋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人，才小声道：“其实，在夫人嫁进来之前，大公子总也睡不好觉，常常半夜梦魇，有时候连续几晚都睡不着。”
他咽了口口水，道：“我有时候在外间宿着，会听见大公子说些古怪的梦话，什么寻他索命……我听不懂，老祖宗给大公子求了好些宝贝，想镇着那些梦魇，可都，不大顶用。倒是夫人——”
他咧嘴笑了起来，欢喜道：“夫人一来，大公子便睡得安稳了许多，说是冲喜真是灵验。”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捂住嘴，想给玉歆跪下，被玉歆一把拉住。
玉歆笑道：“瞧给你怕的，我本就是嫁进来冲喜的，有什么说不得。不过，我可不觉得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镇压梦鬼。”
行舟看着玉歆，显然对自己寻觅到的答案很是执着，不太能理解玉歆为什么这般说自己，在他看来，就是大夫人治好了大公子的失眠症。
玉歆思量不准，回到殷珏身边，刚坐在床边脚踏上，便见殷珏动了动，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嗓音嘶哑，虚弱地问：“钱婆婆走了？”
“走了。”玉歆这才知道他一直没睡着，方才两人碰触，他没有任何抗拒，恐怕也是在刻意隐忍。
“委屈你了，”殷珏体贴道，“老祖宗疑心重。”
“我理解，”玉歆沉默片刻，问道，“昨夜你怎么染上了风寒？我……我睡得太沉了。”
殷珏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深夜难寐，出去走了走。也怪我，最近身体不错，以为能扛得住。”
玉歆：“你该把我叫起来的。”
殷珏轻轻眨眼：“你睡得很香，况且你白日是真的累了，今日又一早就出去筹备铺子了吧？”
“嗯……”玉歆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被殷珏截断，“好了，钱婆婆走了，你也能睡个好觉，我让行舟在外间给你铺套床褥，先凑合睡一晚。”
“没事，”玉歆担心他夜里发作，便道，“我在这边睡一晚就行。”
殷珏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玉歆垂下眼，不经意道：“万一钱婆婆又折返回来……”
殷珏又笑了一声：“你太警惕。”
玉歆哑然，趴在床铺边，说道：“反正我就睡在这儿了，你也快睡吧。”
殷珏无奈，复又闭眼，可一闭上眼，满眼都是狰狞恶鬼，历历往事鲜血淋漓地在他眼前撕扯开，将他鞭笞得皮开肉绽。
玉歆察觉到殷珏呼吸不稳定，她隔着被子握住殷珏的手，说道：“凤棠，我就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你叫我就行。”
殷珏在夜色中睁开眼，帘帐之外，火盆燃烧映出的影子在眼前渐渐变得清晰，狰狞獠牙的恶鬼也收起了狂乱的爪牙，他垂眸看向睡在一旁的玉歆，小姑娘不知道是累极了，还是没什么心眼，在说完那句话后就睡着了。
稚嫩的脸庞上一层薄薄的绒毛，被昏暗的烛光映着显得格外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