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反对你外面有人,男人么,你只要别被熟人看到,别让孩子从小被人指点。”俞书南那句男人么轻飘飘的,带着嘲讽和不屑,或许宋良玉在她心里就是那么不堪的人,一个管不住自己生/殖器,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就出去找女人的人。
宋良玉对她这样讲并不意外,他们本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于是点点头:“好。”
宋良玉绕过俞书南上楼,却听到后面楼梯噔噔响,他下意识靠在墙上让俞书南过去,她却在他面前停下。楼梯逼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身体之间只余一拳距离,俞书南就那么看着他,眼里有泪水。
是在委屈。
我下了班就回家带孩子,你呢?在外面胡来。宋良玉不傻,他懂。他终于肯解释一句:“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那都是没有的事。我在婚姻存续期间不会出轨。”
俞书南还是看着他。她不信他。
她向前一步,身体贴着他的:“你说你没有,那么你如何解决?”自从俞书南怀孕,他们再也没有过。俞书南不信他外面没有人。她不知自己在计较什么,但就是想计较。
宋良玉觉得他真的是无所遁形了,但他还留有最后一丝不想吵架的理智,淡淡答她:“有时用手,有时忍着。”
“你骗人!他们连你们在哪儿怎么回事都说的清清楚楚!你却还要骗我!你就这么忍…”俞书南话没讲完,宋良玉的手已经砸在楼梯上,手背的关节上瞬间涌出了血滴,俞书南捂住了嘴,看着失控的宋良玉。
他也只是这样一下而已,手背上的疼反而让他的痛苦缓解了,他幽幽说道,又像在乞求:“我请求你,别再侮辱我了。”
俞书南上前看他的手,被他甩开:“也别碰我。”宋良玉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累了:“俞书南,我们离婚吧。我想好了,我净身出户,负责秋寒和你所有的费用。你的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咱们后天一早就去办手续。”
俞书南像是没听到一样,她拿了酒精进了宋良玉房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他的房间只有书和几件衣裳,宋良玉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她走上前去拿起酒精为他消毒,宋良玉一动不动,像失去灵魂,俞书南只擦了那么一下,他的手疼的缩了缩,而后有水珠落在他手背上。
俞书南抬起头,看到宋良玉哭了。这是她第二次看他哭,第一次是那天,她要让他尝到离开所爱之人痛苦的那天。俞书南突然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不管他做过什么,从结婚那天起他都善待他。何况现在还有了孩子,小秋寒那么聪明,眉眼、天赋都像他。他又是那么好的父亲,学校里其他女老师的丈夫不像宋良玉这样,对孩子亲力亲为,从不觉得苦。
她捧着他的脸吻他,宋良玉偏着头躲开:“俞书南,我对你没有冲动了。”
他原谅她当初说过的话,他们之间有解释不清楚的误会,哪怕俞国泰亲自解释,俞书南都不信。她不信,他不怪她。但他记得她说每次与他过夫妻生活都感到恶心的话,那句话让他看清他们之间冰冷的不对等的关系。宋良玉也是从小养尊处优被父母捧在掌心的,他读书时成绩最好,又精通机械,也懂文学;工作后非常努力,深得领导赏识,他甚至在争取一个去美国的机会,即便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他这样的人,其实是有傲骨的。只是他的傲骨一天之间被俞书南敲碎了,没有傲骨的他就像一只可怜的丧家犬。
宋良玉不愿如此,他想体面的活着。
他推开俞书南,站起身来离她两步远:“请你别这样,你不情愿,我也不喜欢,本来应该是挺好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就像是畜生在交/配,没有任何温度。我明白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但我坚持离婚。抱歉。”他走到门口,站的笔直,请俞书南出去。
俞书南也去搬救兵。她第一次独自一人主动去了公婆那里,带着小秋寒。小秋寒早慧,一岁多就会讲很多话,抱着爷爷奶奶亲个不停,一会儿爱爷爷一会儿爱奶奶,本就喜欢他的两个老人这下更是撒不开手。
“宋良玉在外面有女人了,他要跟我离婚。”俞书南突然说道。
爷爷抱着孩子的手突然顿住,神情错愕:“良玉?不能啊,良玉这孩子品行端正…”
“外面闹的沸沸扬扬。”俞书南说道:“他要离婚我没意见,我就一个条件,离了婚,孩子归我,谁都不许看。”俞书南上前抱起小秋寒出了门。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愿意跟宋良玉离婚,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她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当她冷静下来,想到的却都是宋良玉的好。不是宋良玉对孩子的好,是对她的。她总想起那一幕,他们结婚的第一天早上,在那间公共厨房里,宋良玉走进来将窘迫的她拉到一旁,众目睽睽之下为她做饭。
找公婆是管用的,宋良玉从此不再提离婚的事,俞书南也不再提宋良玉那莫须有出轨的事。
俞书南在大学里做老师,起初只能算是导员,到后来考了证书,拿了资质,就开始正式教课,她教西方文学。她起初对西方文学并不精通,只能算比别的老师略好一些,有一些全英文书籍她并不能完全看懂,于是就去找宋良玉。
宋良玉英文好,有很多年文献翻译经验。两岁的小秋寒晚上睡了就不会醒,于是俞书南就带着书去宋良玉房间,个人各守着书桌一边学习。宋良玉托人从国外带回了几本全英文股市方面的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k线图,晦涩难懂,他一点一点啃。俞书南看英文原著,看不懂就将书推到他面前,用笔画出不懂的地方,宋良玉看了仔细讲给她听。
等到了十一点半,俞书南会收起书回到房间,各自睡去。
快三岁的时候,宋秋寒生了一场病,高热不退。他出生后还没生过病,医生给开了药让回家遵医嘱服。俞书南靠在床头抱着他,一刻不敢闭眼。宋良玉坐在旁边,不停的打水洗毛巾为孩子物理降温。
降温了,过一会儿又烧,俞书南崩溃了,抱着小秋寒哭的不成样子。宋良玉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轻拍她肩膀:“如果严重医生就会留他住院了,既然让咱们回来了,那反复发热只是过程。咱们耐心等等。”
他这样劝也不管用,俞书南还是哭,瘦弱的肩膀抖着,那么无助。宋良玉的手在她肩上生硬的放着,再过片刻,终于坐到床上,手微微用力,将她揽进怀中。俞书南并没抗拒,她在他怀中流泪,又觉得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底气,脸蹭在他衣服上,将泪水蹭上去,鼻子还堵着,宋良玉叹了口气,扭过身去扯了一点纸放在她鼻子上轻轻擦。
然后又接过孩子放到床上:“你抱着也无济于事,睡吧,我看着。”他搬了把小凳坐在床边,俞书南看着他,觉得他这人大概一辈子都是这么古板了,于是爬到里侧,将小秋寒拉到床中,指着床外那一块地儿说道:“你也躺下吧,坐着累。”
“不了。”
“上来。”
小秋寒病了三天,他们熬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终于好了,带小秋寒去姥姥家吃饭,吃过饭他无论如何不肯走,要跟姥姥睡。两个人没办法,把孩子留在那,回了家。进了家门又各自洗漱,宋良玉又坐在桌前看书,俞书南又抱着书进来了,她认真的看,但这几天实在太累了,看着看着眼皮打架,伏在桌上睡着了。宋良玉从书本上抬起头,看到她睡了,轻拍她肩膀想唤醒她让她回房去睡,她头向一旁歪,眼看要摔下去,宋良玉忙上前接住她。
俞书南的脸很细腻,贴在宋良玉的掌心。令他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时常在欢爱之时捧着她的脸不停的吻她,那时他真的很爱她。此时俞书南的眼微微睁开,看着眼前的宋良玉,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宋良玉见她醒了,想撤回手,她的手却柔柔握着他的,而后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掌心。
宋良玉心中的防线溃不成军。近四年来第一次主动靠近俞书南。唇落在她额头,而后是鼻尖,不敢再向下。俞书南却捧着他的脸,哭着吻他。
这一次宋良玉没有躲,他微微离开她的唇,低低的说:“如果你觉得被侮辱…”
俞书南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流着泪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要。”
俞书南像个孩子一样,明明做了母亲,可心智还是不成熟。她直到那一刻都没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不爱他,却还想跟他做点什么。一定是她的身体空了太久。
那一晚两个人都疯了,俞书南抱着宋良玉不肯松手,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恨意几乎不见了,她贪恋他的温柔,自那晚以后时常去寻他,与他放肆一场,而后在他的怀中小憩片刻,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天亮了又回归常态,外人看不出他们是否相爱。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像一阵风吹过掌心,无论如何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