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怎么这次就连秦晗也都没告诉她呢?
和龚明通过这通电话以后,时笑一整个下午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甚至连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去吃。
晚上去图书馆的路上,差点儿撞到迎面而来的同学,好在对方及时发现避开了她。
她思想不断在开着小差,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忽然觉得自己更孤单了。
这半年以来,她心里因为怀揣着一个期待,所以不管走到哪里,她都觉得生活是带着温度的。哪怕是夜里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或者生病时候一个人去医院里打针,她都没有被寂寞给侵蚀过。
可是今天,她却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空空的,好像永远填不满了。
他回来了。
可是却没有告诉她。
他是不是故意在躲着她,不想见她?
半年,也能改变很多事情的。
更何况,当初本就是她辜负他的心意在先,他不想原谅她,也是有极大的可能的。
她也想过给秦晗打电话问一问,结果电话号码都翻出来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或许已经没必要问了。
秦肆回来了,他的家人必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过去秦晗一直都是很热情的在帮她,只要有一点关于秦肆的消息,都会及时的告知她。
可是这一次,都一个星期了,秦晗也没有跟她联系过,很显而易见,肯定是由原因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
不能怪时笑往坏的方面想。
这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肯定不会有好的预感。
她机械地走在人群当中,渐渐的,走得越来越慢。
到了一个转弯处,忽然一阵风刮过,带着初秋的丝丝寒意,透过薄薄的针织衫,吹得她浑身冰凉。
而耳边的长发,也被风吹乱,几缕发丝飘到了她的脸前,稍稍遮挡住了视线。
她抬手去捋开,结果脚下踩到了自己小白鞋松开的绳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旁边路过的两个男同学,赶紧跑过来拎住她胳膊把她提了起来:“同学,你没事吧?”
时笑疼得两眼冒泪花,第一句话还是感谢他们的帮忙。
有个男生甚至蹲下来,体贴的帮她要系上鞋带。
时笑又感动又难过,赶紧阻止:“我自己来,谢谢你。”
“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医务室啊?”
时笑摇头,泪花从眼眶飞出来:“没事,我宿舍里有药水。”
好心的男同学又说要送她回去,可是时笑只连连道谢,说就坐在花坛边休息一下,一会儿自己能走回去。
男生们见她执意如此,就先走了。临别时,还交代她以后走路小心一点。
天色已经很暗了。
学校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在虚晃的白光里,时笑抱着几本书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全都是水光朦胧的世界。
她胡乱抹了把眼睛,可是好像永远都擦不干净,眼泪不断的往外涌。
不仅膝盖上的伤很痛,还有心脏那个位置,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
秋风肆虐的晚上,她独自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不顾来往同学的注视,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最后被风吹得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才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回宿舍。
但是夜里躺在宿舍,她突然觉得这样不对。
回想当初他离开时,她赶去高铁站找他。
明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搞清楚他最后用唇语对她说得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种没有任何交代的结尾。
起码,她要亲自去找他问清楚,那天他对她说得是什么。
就算是最糟糕的结局,她也想要当面去跟他做个了结。
于是她擦干了自己眼角的眼泪,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他是为什么回来一个多星期了都没来找她。
明天,她也要去把事实弄个清楚。
**
于是第二天一早,宿舍里的三个女孩子都还没醒,她便轻手轻脚的起床梳洗好了自己,并且换上了之前和曹馨一起去商场买的新裙子。
只是化妆的时候,发现昨晚哭久了,眼睛有点点浮肿。
好在也不太严重,她又用毛巾冷热交替敷了十来分钟,才开始上妆。
下楼到了宿舍楼下,她就给龚明打了电话。
早上七点,龚明都还没醒。
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不耐烦,估计都没看来电显示,接通后哑着嗓子抱怨:“谁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时笑赶紧给他道歉:“那你先休息,等睡好了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龚明一听是她,缓冲了两秒,于是语气稍微克制了一些,问她:“我说谁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找我啊?”
“.......我。”时笑想着既然已经叨扰到他了,干脆也就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其实我是想找你打听一下,知不知道秦肆回来以后都在干什么,住哪里?”
“这个我是真不清楚勒。”龚明顿了顿,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不你去他爷爷家找找,老爷子前段时间身体不好刚出院,他可能在那边陪他爷爷。”
时笑跟他道了谢,转身便走出了校门。
时间还早,她查了路线,坐地铁过去的。
那地方是真的有些偏,毕竟是专门为了养老选的僻静地方。
所以下了地铁,还得转一道公交车。公交车到站后,还得步行三公里才能到大院门口。
她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初秋的阳光,干净而清爽。路边树丛一半绿一半黄,光影透过树梢斑驳的落在林荫道上。
时笑走了一截路,昨晚摔伤的膝盖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这里又不可以打车,除了巡逻的警卫车,就是住在这里的私家座驾,她又不敢拦车让人家载她一段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只好找了个荫凉干净的地方,在路边坐着休息了一小会儿。
她掀起裙子的一角,看了眼膝盖。
肉色的丝袜上,浸湿了一小圈黑色的印记,是擦伤的地方又渗血了。
难怪会这么疼。
只是这会儿这里半天见不到个人影,她包里又没带消毒药品,没办法处理,只能拉下裙子盖上,等一会儿回学校了去医务室再看看。
然后就是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一辆白色的奔驰从对面车道一晃而过。
车子驾驶室的车窗半开着,开着车的那个年轻的男人,留着干净利索的短发。穿了一件洁白色的衬衫,衣领处的扣子被扯开了一颗。
虽然如今的这身打扮和他之前有着很大的区别,可时笑还是一眼便忍出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比半年前更加凌厉冷峻了。
时笑立刻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跑到路边,冲着越走越远的车子颤着嗓子大喊一声:“秦肆!”
可惜车速太快,将她的声音远远丢在了身后,车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听见。
时笑慌不择路,急得直接跑去了路中央,疯狂追着车子边跑边喊他的名字,完全顾不上膝盖上传来的阵阵伤痛。
只有朦胧的水雾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模糊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车子却越走越远了,直到渐渐消失在在道路的转弯尽头,她也终于跑不动了,站在路上央,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眼睛里的泪珠直接啪嗒掉在了地面上。
而她的身后,没过多久又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
时笑听见鸣笛,回头瞧了一眼,整个人瞬间一怔。
这辆车她太熟悉了,一年前,她曾经陪冯娟去沿江路的酒吧街蹲人,就是被秦肆开得这辆车子给撞到的。
只是如今——
她微微瞪大眼睛细看一眼驾驶座里的人,这次开这辆车的是它真正的主人,杜彦。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完全猝不及防。
时笑甚至都来得及做出反应,驾驶室里的杜彦,那双漆黑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下一瞬,他便用力踩下油门,车子直直朝她撞了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
时笑整个人被车头撞飞,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扭曲又缓慢的弧度,最后重重摔在地上,连地面都隐隐震动了一下。
世界安静了。
时笑躺在冰凉的路面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看着色彩一点点从眼前消失,直到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
一个星期后。
深夜,A城,医院。
电梯停在神经外科的楼层,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的,一身黑色衬衫。
夜间的住院部格外的静谧,男人走到了一间病房门口驻足了半响,才从兜里抽出一只手,推开了房门。
时笑还是和前几天一样躺在床上沉睡着,右手上挂着点滴,整个人一动不动。
一旁的安星正趴在病床边守着她,怕夜里万一有什么动静,医生交代了必须24小时有人观察着,怕出现临时状况。
秦肆走过去床边轻轻碰了碰安星得肩膀,安星立刻惊醒了过来,抬头看他一眼。
这几天晚上都是秦肆来这里替换她守护着时笑,白天他要回实验室工作,晚上开两个小时的车赶过来,尽管熬的满脸疲惫,可是谁劝他都没有用。
他走到床边,看着她白的像纸一样的小脸,总会蓦然想起车祸现场的情景——
那时候,他才刚把车子停在了爷爷家门口,然后就听见了警报声呜呜朝山下开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自己一路开车过来,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也没打算去凑热闹看情况。
谁知道他才刚走进屋里坐下,有警卫就过来敲响了家门,通知他们,杜彦在山下开车撞了人,让家里赶紧过去了解情况配合调查。
秦肆听闻消息后,不敢把事情告诉老爷子。
前段时间就是因为老爷子突然高血压不稳住院,杨副院长才特地给他提交申请,批准了他提前回来。
他担心爷爷知道杜彦又犯事后跟着着急,出门前还交代了管家得好好瞒着老爷子。
可是哪能料到,当他赶到现场,看到血泊里躺着得那个女孩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双眸不知是恐惧,悲伤抑或是绝望,通红地望着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瘦弱身体。
而还没等他从惊恐中走出来,救护车到了,一群医护人员立刻拨开人群走进了现场去抬她上担架。
秦肆红着眼睛,立刻冲了过去想去抱她,可是被医生给拦住了。
他只堪堪碰了一下她微凉的手指,她的指尖从他手心滑过,最终落回了半空中,被医护人员推进了车里。
后来到了医院,她还没从抢救室出来,妈妈和姐姐被冯娟接了过来。
目前还尚未清楚里面抢救的情况,时笑的妈妈一听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靠在安星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秦肆颓丧地靠在墙边,垂着头,眼神失焦,手里还拿着沾着她血的包包。
从时笑进手术室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握紧了拳头,一阵又一阵地微微颤抖着。
这会儿听着时笑母亲凄惨的哭声,他才抬起头看了眼,想过去安慰,可是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力气,此刻似乎也非常需要别人给他一点安慰。
告诉他,她没事儿,一会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起码又过了半个钟头。
急救室的门才被拉开。
秦肆眼神立刻聚焦,转身大步走过去。
医生问:“谁是患者家属?”
“我们是她姐姐和妈妈。”安星问:“医生,我妹妹情况怎么样?”
“脑部胸腔腹部都有严重损伤,虽然现在已经做了紧急抢救,但还是很难保证病人一定能够醒过来。”
秦肆一怔,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仿佛有些难以接受。
时笑的妈妈一听这情况,越发哭得绝望了:“医生啊,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她才二十岁。”
“我们一定会尽力,不过也得看病人自己的身体情况。”医生说:“如果她能够在十天左右醒过来,后面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漫长的几天时间,秦肆觉得比他们分别的这半年时间还要煎熬难度。
起初三天,时笑一直被放在重症监护室,一天只有几分钟的探视时间。
安星和时笑妈妈在第二天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秦肆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除了他们,唯一要进去探望时笑的陌生年轻男人。
“请问你是.........?”安星红着眼睛狐疑地打量他。
秦肆说:“我是她男朋友。”
时笑妈妈在知道他身份之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了。
她听时笑之间提过这么一个人,也知道时笑他爸的案子一审那天时笑突然离开法院就是为了去找他,更从时笑那里知道,就是这个年轻人,帮了他们家大忙,才顺利让杜孟辉那两个罪犯伏法。
第一次见面,本应该是高兴而感激的场面。
可是如今,一想到时笑还躺在重症室里,大家什么客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心祈祷着时笑能赶快清醒过来。
直到过了前三天,医生通知他们可以将病人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秦肆第一时间给她安排了顶楼的VIP房间。
这样,时笑的妈妈和姐姐平时在这里照顾她,也可以稍微休息休息。
但基本上,她们都没用着。
每天晚上,都是他从实验室那边开车赶过来,一守就是一整夜。
今天也是,他和前几天一样,坐在病床旁,给她捏了捏手指,然后又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而他自己的手背上,其实也还带着伤。
是那天在车祸现场,他揍杜彦的时候,被杜彦反击给擦伤的。
现在回想,当时要不是警察拦着,他脑子已经充了血,估计会把杜彦往死里打。
他一脚踹向杜彦心窝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杜彦都一脸懵逼。
可他愤怒之下已经难以自控,眼里透着要shā • rén的狠烈,冲过去揪住杜彦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以后,一挥拳又在他脸上砸了下去。
杜彦也不甘示弱,想还手。但最后被秦肆给挡住了,只是手背上被杜彦抓出了几道指甲印。
警察过来将他们拉开,秦肆还挣扎了几下。
他盯着杜彦,眼红如血,恨得胸膛欺负,咬着牙又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