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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1 / 2)

棉袜的材质里添加了羊毛,摸起来又软又暖和。

南絮拿出来棉袜摸了摸,放到了棉袄口袋里。

路又青很快就出来了。

少年依旧穿的单薄又破旧,脊背却挺的笔直,莫名给人一种不敢低视的风骨。

南絮站在自家的门楼前招手让他上前来,问道:“你吃晚饭了没有?”

门楼的檐下应景一般挂了两个红灯笼,暖暖的光晕映照着女孩白皙的小脸,如温润的美玉。

路又青怔住了。

他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南絮。

只觉得她格外的好看,刘海好看,眼睛好看,哪哪都好看。

这一年的少年还没有见过世面,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别人的容貌。

等许多年以后,少年已长成青年,各式的美人都见遍了,却依然觉得女孩长的格外好看。

“你怎么了?”

南絮看路又青盯着她,又一声不吭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

路又青掩饰性的咳嗽一声,回答南絮刚才的问题:“我晚饭吃的是饺子。”

“饺子?”

除夕夜,家家户户确实都会吃饺子的。

南絮怀疑的是罗婆子有没有让路又青吃饱。

路又青低垂着头,脸上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他懂得女孩话里的意思。

“我吃饱了。”

姥姥被二舅舅唤走吃团圆饭了,饺子是他自己下的,下的足够多。

不是没有想过吃了饺子会被姥姥借机打一顿,但是不吃也一样会被不知道的原因借机打一顿,既然都要挨打,索性先吃了饺子再说。

“那就好。”

南絮从口袋里拿出一对蓝色的棉袜:“这个是我买给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

女孩的杏眼儿睁到乌溜溜地,满满的都是期待。

路又青接过来,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再抬头眼圈微微红了。

他说:“特别喜欢!”

南絮立刻笑了,“那你待会儿就穿上吧。”

大冬天的,路又青不是铁人,他一定也是怕冷的。

她的能力有限,做不到把他照顾的面面俱到,却也想让他好过一些。

女孩说话的语气软软糯糯,像在撒娇,表情却十分认真。

路又青看了女孩一眼,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三个千纸鹤递给她:“送给你的,拿去玩。”

千纸鹤是用大白兔奶糖的糖纸折的,他吃完了奶糖时没舍得扔糖纸。

“哇,好看的。”

南絮白皙的手指捏住一只千纸鹤瞧了又瞧,又夸路又青:“你好聪明。”

她前世就很喜欢手工折的千纸鹤,只是手笨,一直学不会。

“这算是什么聪明……”

路又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南絮打断了,“你跟着谁学的折千纸鹤?”

路又青摇摇头,“没有跟着别人说,三年级上学期时有看到同学在折,所以就学会了。”

“你就看了看,然后就学会了?”南絮感到不可思议。

路又青“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回答她:“是这样子。”

南絮:“……”

大佬不愧是大佬,只要人家有心做一件事情,还真就没人能比得过。

冬夜里很冷。

南絮又特别怕冷,她收了千纸鹤就往院子里走了,还嘱咐路又青赶紧回去。

“妮妮,你去哪里了?”任娟看着女儿走进屋子里,笑着给她盛了一碗红枣银耳甜汤,“外面冷的很,先喝两口暖一下身体。”

红枣银耳甜汤里加了冰糖,甜蜜蜜的,好喝的很。她特意熬的,就想着一年一次的团圆饭要吃的精致些,也象征着新的一年日子要过得甜甜蜜蜜。

南絮挨着孙好坐下,低头去喝红枣银耳甜汤,和任娟撒了个小谎,“我刚才去厕所了。”

她双手捧着碗,烫的手心很快就暖了起来。

孙好夹了块炸的鸡肉丸子喂南絮,“一晚上也没有见你吃什么,小心夜里饿。”

南絮顺从地吃了,笑起来脆生生地:“奶奶,我不会饿的。”

她吃的少,几口饭就饱了。

“妮妮就是胃口差。”任娟看了一眼正大口小口吃红烧肉的儿子,叹气道:“妮妮要是像豪豪一样能吃能睡的该有多好。”

女儿家是要娇弱一些,但不代表是病弱。

“她还是肠胃的问题。”南双柱老汉和儿子碰了下酒杯,说话了,“妥善地养个几年,或许能改善。”

“不行就找个中医给妮妮把把脉。”南华也说道:“中药虽然见效慢,但它的效果好。”

“我正有这个打算呢。”孙好放下手里的筷子,“镇医院就有一个很不错的老中医,我想着等开了春,领着妮妮去找他一趟。”

“那敢情好。”

任娟给孙好也舀了一碗红枣银耳甜汤,多了几分真心在里面,“妈,您操心了。”

她工作忙,妮妮一生下来她几乎就没有带过,都是婆母带大的。后来有了豪豪,对妮妮更是力不从心了。一想到此处,她心里对女儿总是多一些愧疚。

“这说的啥话,我带自己的亲孙女,那是心甘情愿的。”

孙好揉揉南絮的头发,“妮妮乖巧,带着也省事。”

一家人正说着话,南涛过来唤孙好老俩口去他的院子里坐一坐。

“行,我刚好也想峰峰了。”南双柱老汉放下手里的酒杯,和孙好说话:“走吧,咱们一起过去。”

南涛是南华的大哥,结婚后就分家另盖了房子。他生了俩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家了。峰峰是南涛的大儿媳妇所生,今年刚满一岁。

南絮家的大门一响,路又青的耳朵就支棱起来了。柴房里点了一盏煤油灯,他借助煤油灯的光透过稀疏的篱笆小院勉强往外面看,然而走出来的却不是南絮的身影。

南絮送他的棉袜已经穿在了脚上。

棉袜就像是一团火,把整个冬天的寒意都拦在了外面。

大年初一开门放炮竹,吃饺子,给长辈拜年。

大年初二、初三、初四都是串亲戚的好时间,亲朋好友难得都空闲了下来,大家聚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展望一下来年的对生活的期望。

……

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年就走远了。

正月十七这一天,南絮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数过年收到的压岁钱。

二十元一张的票子共四张,十元一张的票子共三张、五元一张的票子共六张、再加上两元一元的……共有一百六十元整。

还真是大大的一笔财富呢。

南絮乐的抿着嘴笑,又小心翼翼地锁在书桌的抽屉里。

那里面原本就存了几十元钱了,再加上姑姑年前给的十元钱,妈妈给的二元钱奖励,除去给路又青买棉袜的三元钱,现在又加上压岁钱,都有小二百了。

正月十八是开学的日子。

南絮一早起来,穿上过年时的新棉袄,对着镜子认真地梳了头发。

她重新做回了孩子,在不知不觉间似乎也完全的适应了。

四年级下学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换座位,这是张梅老师一贯的作风,每学期都会调换一下学生的座位。

这次的规则是按照学生的高低个和期中考试的成绩结合着排座位。

期中考试并列第一的是路又青和南絮。

路又青个头高,南絮个头矮。

所以张梅老师来征询俩人的意见。

“你们俩要第一个在教室里挑选自己的座位。”张梅老师说:“按理说,你们俩是可以坐同桌的,但个头相差的太多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向冷淡的路又青率先开口了:“可以坐同桌。”

“嗯?”

南絮愣了愣。

“我们选在第三排靠窗户的座位,我坐在最边上,让妮……”路又青停顿一下,改了口:“让南絮坐在里侧。这样也不会影响到别的同学。”

张梅老师想了想,“也行吧。”

对着班里的俩个满分学生,她给了最大的宽容。

原来南絮的同桌是任春艳,这一次坐在了南絮的后桌。

任春艳小姑娘过个年又吃胖了,肉乎乎的脸,双下巴很明显。

她伸长了脖子凑近南絮和她说话:“小絮,你怎么留刘海了?不过剪的很好看。头上戴的粉色绢花也漂亮,还是桃花形状的。”

她也见过别的女孩子剪齐刘海,但就是没有南絮剪的好看。虽然具体是什么原因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不一样。

南絮身体往后,靠着任春艳的课桌,有点自豪:“漂亮吧?是我奶奶买的。”

任春艳“嗯嗯”的点头,附和南絮:“你奶奶的眼光真好。”

“我也觉得是。”

俩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地说话,过了一个寒假,俩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任春艳轻轻地伸手拉了拉南絮的马尾辫,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怎么和路又青坐同桌了?你不怕他吗?”

南絮转头去看任春艳,脸上的笑收起来,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和他坐同桌?我为什么又要怕他呢?”

她骨子里其实很护短,认定了谁就是一门心思的护着。这些日子和路又青点点滴滴的相处,体会更多的是他的艰难不易。

一个拼尽全力想活下来的孩子,更多是应该受到关怀,而不是被人胡乱的质疑。

她没等任春艳开口,继续往下说:“路又青为人正直,学习又好,学校的老师个个都喜爱他。能和他坐同桌是我的荣幸,又怎么会怕他?”

“别说老师了,我妈妈也很喜欢路又青。”一听到同桌的话,任春艳便幽幽的叹口气:“还让我向路又青学习数学呢。”

她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钻石糖递过来,“小絮,我就是被以前对路又青的印象给迷惑了,随口一说,你不要生气了。”

她和南絮坐了半年的同桌,再怎么马虎,也能看出来南絮的心情。

“我没有生气。”南絮摇摇头,也没有接钻石糖,“以后不许再这样说路又青了。”

“一定的,一定的。”

任春艳不容分说的把钻石糖放到南絮的桌子上,笑嘻嘻地坐直身姿等老师发新课本了。

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在南絮的课桌上,钻石糖折射出五彩的光。

美丽又耀眼。

南絮自己留了两个,剩余的推给路又青,“你尝一尝?应该也很甜的。”

路又青抿紧了薄唇,只拿了一个,应“好。”

离得太近了,无论南絮和任春艳如何的压低声音说话,他都能听得很清楚。

一颗心跳的飞快。

在人人都仍然害怕他的这一年,只有南絮和他站在一起,选择无条件的维护他。

语文课代表李丽抱着一摞崭新的作文本和周记本挨个往下发,走到南絮这一桌时,看到了钻石糖,她觉得好看,问道:“我可以拿一颗吗?”

南絮则回头去看任春艳,笑着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任春艳见南絮和她说话了,胖乎乎的脸上终于露出酒窝。

她表面上看着很淡定,内心里却很紧张。以为南絮生气了,不会再和她说话了,给南絮钻石糖也是想让她不要生气了。

没想到南絮真的没有生气。

孩子们的友谊很简单又真挚,就算偶尔拌嘴了,只要你肯主动和我说话,这就是修好的意思。

三月初三,开春。

意味着冬天的远去,春天的来临。

杨柳绿了,桃花变红,李子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小草顽强的破土而出,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一年进入二零零零年,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

南絮十三岁,路又青十一岁。

也就是在这一年,南絮迈入了南庄小学四年级的尖子生行列。她每次考试的成绩不是考双百就是和路又青并列班级第一。

哪位老师不待见这样的学生?

张梅老师和贾瑞玲老师渐渐对南絮比对路又青还要看重和宠爱有加,虽然俩人都是尖子生,但是南絮乖巧又阳光,比沉默冷淡的路又青总是多一分的招人。

春天过去便是夏天。

桃花变成了桃子,李子花变成了李子。

南絮给路又青带的水果由苹果和橘子也变成了桃子和李子。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暑假,南絮真正的长大了。

她来了例假。

随着例假的到来,她开始发育起来,小包子常常会疼。

她都不敢碰。

夏季多雨,伴随着的还有雷和闪电。

黄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落,速度快又猛烈。

南絮长高了些,差不多有一米五三了。

褪去年幼的稚气,有了少女的青涩和明媚。

任娟也意识到女儿长成了大姑娘,买衣服的时候就多了精心,还请南黛家学裁剪的二姑娘给南絮做了一套夏天穿的百褶连衣裙。

连衣裙用的是白底绿叶的料子,雪白色娃娃领,长度没过膝盖。

最出彩的是腰间的蝴蝶结系带,米黄色的。

抢眼又活泼。

九月初。

南絮就穿着这条百褶连衣裙走进了五年级的教室,也就是毕业班。

南正豪却因为偏科的厉害,被南华强制性留级复读了。

南絮和路又青依旧是同桌。

路又青的营养跟上了,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变化,长相的优势彰显出来,俊秀清冷的少年,总是亮眼的,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九月初的天气还很热。

教室里的老吊扇开了最大转速,呼呼作响。

南絮刚坐在座位上,就有相熟的女孩子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和她说话。

“絮絮,你的辫子怎么编的?好别致的样式。”

“小絮,你裙子上的蝴蝶结好美。”

“南絮,你的皮肤好白,脸也好小。”

“……刘海也好看。”

南絮到底有个成年人的芯子。

她知道收拾自己,马尾辫长了,就放下来,编了鱼骨辫摆在胸.前。刘海也是经常修剪的,有时候来不及去镇上的理发店,她就拿了剪刀自己来。

她前世的时候也是经常自己修剪刘海,很有经验。

南絮温和地笑:“它的名字是鱼骨辫,很好学的。我可以教你编。”

任春艳挤出一条道来到了南絮的身边,头一仰,“那必须的好看。我们家小絮哪哪都好看。这就叫女神的气质,你们都羡慕不来。”话一说完,她讨好地看着南絮:“要教怎么编鱼骨辫了吗?先教我吧。”

南絮:“……”

任春艳为了学习编鱼骨辫,把她硬吹成女神也是很不容易了。

“你还别不信。”任春艳一看南絮满脸她胡说的表情,嘻嘻地笑,“我暑假里跟着小姑姑去城里的电影院看电影,电影里的男人见到好看的女生都喊女神呢。”

南絮:“……”

果然是没经历过社会的单纯小姑娘。

到了后来,男人见到女生脱口而出喊的称呼多了,比如:“美女”,“小仙女”,“女神”等等。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真是一个称呼而已。

路又青背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往教室里看。

女孩被一群人围着,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教室里男孩子的视线也若有若无地瞄过去,然后就盯着女孩看一会儿。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又好,和谁说话都温温柔柔的。这无论哪一个方面,都让人挪不开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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