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想到一个词: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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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是我最期盼下课的时间。
我们教室有一个钟,挂在后面的墙壁上。每次替林君捡笔的同时,我都会顺带偷摸看下时间,看还有多久下课——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给他捡笔?
但有次语文课陈老师看不下去了,讲《诗经》讲到一半停下来:“林君,你来说一下,‘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什么意思?”
我正好猫腰给他捡了笔起来,笔还未来得及递给他,听见后面传来他起立挪动椅子的声音,然后他说:“是……是说有位美女在水的对岸……”
声音有些莫名和无辜。
陈老师说:“你也知道啊,美女是在对岸,而不是在桌子底下。别再让前面女同学给你捡笔,这节课我都看王悠钻桌子不下五次了。你把笔给我放好。”
全班哄笑。
我埋下头,脸“刷”一下红了。
其实也不止我给林君捡笔,他是右手转,笔除了会落到我的脚边,还会飞到过道边上的周向川那里。周向川也是我们班成绩厉害的同学,排名基本维持在年级前二十名。但我能感觉到周向川和林君在学习上气场并没不相投。在我的理解中,一般成绩好的都会和成绩好的一起玩儿,但两个人坐这么近,我很少见他们交流学习的事情。也许两个人都有一股傲气,都暗自较着劲儿,所以笔落到周向川那里,林君仍是会叫我去捡,除非我也够不到,他才会“很麻烦”地呼唤周向川。
大约是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下了课他讨好似地问我:“王悠,我有个mp3,你听不听?”
mp3不算太新鲜的产物。我也有一个,可我妈不让我带来学校。我看林君手里的那个很小巧,外表是外太空的银色,有些时髦。他拿着右边耳机往我前面凑了凑:“想听吗?”
陈晨转过来:“有什么歌?”
林君将左边耳机递给她:“是一个外国女歌手,叫艾薇儿。”
我将右边耳机塞到耳里:“放来听听。”
他按下播放键,重金属的敲打声传入耳朵,一个女声夸张地唱着英文。我取出耳机,有些嫌弃地说:“好吵啊。”
林君说:“有点摇滚风格的。”
“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的?”
“我喜欢抒情一点、优美一点的。”比如孙燕姿的《我的爱》。
陈晨却点头:“我觉得还好啊,蛮好听的。”
这时杨森走过来,我把右耳的也给她:“那你听吧,我不听了。”
杨森站在我桌子旁边说:“你们在聊什么?”
“艾薇儿的歌,知道吗?”陈晨摘下一个耳机。
“知道啊,”杨森点头,“一个加拿大籍的女歌手,挺有性格的,有的歌还可以。”
听到这话,我有点后悔那么早摘耳机了。
陈晨不置可否,忽然想起一般地问道:“杨森,你怎么又来了?”
我看了一眼陈晨,不知她为何这么问。杨森说:“我不能来吗?”
陈晨笑道:“能啊,就是觉得最近你过来比较频繁。”
我竖起了耳朵。
杨森说:“我……我过来找林君玩。”
陈晨开玩笑一般:“以前都是林君过去找你,现在都是你过来找林君。你也是专门来转笔的吗?”
杨森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但嘴边却只蹦出来简单两个字:“……是啊。”
如果此刻我有特写,那你一定会看到,我的耳朵动了一下。
——是啊。
是什么呢?
是过来找林君,还是专门过来转笔?
会是因为我吗?
我和杨森高一同桌一年,他几乎很少主动去找林君;而我们高二换座之后,他就频频过来,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暗恋的美妙在于未知,未知会给人带来勇气。“是啊”这两个字落入我的耳里,就像一粒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开始茁壮成长,加上我那点绮丽心思的辛勤浇灌,我做了整个高中生涯里最冒险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