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握住玛奇玛手腕的手微松片刻,又重新握紧,他觉得送到这也就可以了,但看着玛奇玛脸上的血迹,又觉得几分不放心的担忧。
芥川龙之介显然也被逐渐显露身影的玛奇玛衣着上的血迹和二人脸上的血痕惊诧到,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吐出的却是一连串沉闷的轻咳。
他的身体在风餐露宿的贫民窟里留下了病根,每到天气阴寒或季节更迭时,总会激起肺部深处的咳疾。
他咳嗽时用惯用的洁白方帕掩着唇,俊美的面容苍白,徒增几分脆弱感和与之矛盾的阴鸷,像欧洲传说里的古堡血族公爵,有着强大不容置疑的力量,身材瘦挺,仪度端雅。
玛奇玛轻轻地撇开了中原中也搭在她腕间的手,柔软如海绵的掌心带着深秋的劲寒也未褪却的余温。
她好像体温永远保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无论春夏秋冬,也无关周遭的环境是酷暑还是严寒,都恰好熨烫抚慰被她触碰到的人的皮肤乃至内心。
芥川龙之介精致面容上的阴沉在她与身侧干部候选者拉开礼貌的社交距离后的明显亮了许多,当少女朝他看过来时,乌青的眉也舒缓几分。
尽管少女干部看不见芥川龙之介的身影,但却能够凭借着声响与隐约的感觉,察觉到他就在不远处走廊尽头的干部办公室门口站着,想了想现在的时间点,她露出一个柔软客套的微笑。
首领游击队队长此刻发现她如烁金般酝酿着璀璨阳光的眼瞳蒙上了浅色的阴翳,呈现出一种可爱的浅色柠檬黄。
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剥离了五彩镭射糖纸的柠檬口味糖,柠檬状的杏眼内溢出朦胧的、极易令人接收到的善意。
明明是受伤的样子,为什么看上去她的心情很好呢?
从晃眼的浅笑中脱身,芥川龙之介目光转向旁边陷入缄默中的中原中也。
这位干部候选者在mafia内的职务要比他高,跟他的直属上司太宰治也是风评很好的搭档,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但现在从他与玛奇玛之间的亲昵距离和举动来看,或许二人之间的关系比他原先预想的要友善许多。
想到甜品店袭击案玛奇玛在中原中也到达现场后让他离开的命令,他心里忽然涌起一众别扭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互为并不恒定的替代品,在名为玛奇玛的棋盘中轮流更迭着上场。
mafia中不乏有对待部下如使用一枚棋子的行径,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潮流、“正义”的风气。
无论是首领森鸥外的规章制度起始点,还是贯彻到五大干部治下的手段中去,都是为了更好的支配下属,为组织的最高利益压榨成员的最后一丝价值,如果有必要,甚至连他们本身也会成为牺牲的棋子。
如果这样的手段放在温和的少女干部身上,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就是了。
想到这,芥川龙之介开口,声音柔缓,“您……还好吗?”
他本来想直接出声询问她是否有严重的伤情、为何要由中原中也搀扶着过来,但仔细想一想,在太宰治没有从东京归来的期间他也就是她的临时部下,有些事情如果她没有主动提及,还是问得隐晦一些比较好。
“唔”,玛奇玛抬起修指,点在唇下处,“窃取了‘猿猴之手’的组织发动了魔具,让我短暂地失去了视觉、嗅觉、味觉。”
“但我感觉并不糟糕,也不需要治疗。”她踌躇一会儿,给出了模棱两可的评价。
“猿猴之手”每使用一次愿望,会带来倍增的风险,同样地,也会带来倒计时一般的宁静感。
她现阶段的计划正随着“猿猴之手”的次数递减,一步一步地朝前进行着,虽然增添了不少原本没有打算加进去的因素,但现在看来,反而是计划进程的催化剂。
像是感受到了自刚才就一直沉默的中原中也无声地询问,她挪动指尖,轻慢地挪到眼睑处,力度很轻地点了点,“这个,我不方便视物,所以让中也君送我一程。”
说这句话时她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耐心地对这个暂时寄养于部下的僚属解释看似隐私的问题,很显然她不打算把这个举动当成隐私界限里的事,而是一个很小的举手之劳。
她轻点眼睑的动作如点点橱窗里的洋娃娃漂亮的琉璃眼睛,从她轻描淡写的动作中可以看出,她的眼睛,或者说更进一步的五感都是可以按照目标进程付出的非必要代价。
只是在现场的两位干事眼中,她的行径倒更像是对屡屡受挫事件举起的强大的心理素质屏障。
毕竟她所在的部门从上周开始就灾难连连,任务也艰难徒生,此刻还能够这么地轻松端仪,倒叫人平白地察觉出几分憔悴的心酸。
芥川龙之介想不出什么话来,甚至觉得这个话题逐渐走向冰冷的方位,他呡唇低沉道:“抱歉。”
心里一段也不酸反倒很平静、甚至还有点愉悦的玛奇玛侧目,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或许她只是习惯性地环视一圈周围,缓缓开口:“中也君,麻烦你送我到这里了,早点回去吧,不要让尾崎干部等急了。”
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让中原中也复杂的心情又归回到平静中去,且不说尾崎干部这时候看到他怏怏地回来会是什么反应,他在登上电梯的一瞬间就料到了这一刻,但当它真的来临时他却有点发冷。
年轻的干部候选者很理智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各种组织中斡旋争斗,枪林弹雨中疾跑穿梭的赭发干事还没有沦落到因为上司意义不明的态度而耽搁工作的地步。
mafia内有关组织利益的事务永远排在第一位,而首领命令执行的事情则是不可违背的第一位中的第一位。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冗长的情报交接,还有尾崎红叶挪揄的目光,和审问玛奇玛下属的尴尬,中原中也就觉得刚才自己头脑发热的搀扶时刻的自我解说像红透了的枫叶一般,被秋风无情地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