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也在几秒后收回目光,转而拉开抽屉。
遥山鹤一只是帮忙清理了他的桌面,里面的东西完全没动过,一切还如他离开前那样。北川渚当然很清楚那都是什么。
抽屉里装着他和前搭档共同调查的案件资料,倒扣着的相框以及……一支宝石制成的领带夹。
当初他整理律火遗物时发现了他的搭档原本准备寄给自己孪生弟弟的一封信,现在信件已经到了遥火手上,本应一并转交的作为生日礼物的领带夹却滞留下来——准确来说,是遥火看到它后就说还是交给他的搭档保管更为合适。
领带夹上镶嵌的是蓝宝石。
北川渚起初并不理解律火为何偏偏挑中这个颜色,直到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与宝石同色的眼睛。
至于个中缘由,他不能、也不会再往下细想。
而他也和遥火说定,等真到对方生日时再把领带夹送过去,所以现在还是收拾出来,和另一样一起在下班后带回家的好。
北川渚拿起那个相框。
时隔许久,他终于重新把它翻转过来。
这是他和红月律火第一次执行任务后拍下的合照。
照片上的两个人还停留在他们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初次获捷的喜悦、对刑警生涯的憧憬都溢在眼角眉梢——那时谁也没有想到所谓“未来”竟如此短暂。
不远处的声音及时将他从出神中唤回:“渚前辈刚才有什么事吗?”
还是发现了啊。
北川渚摇摇头,“只是突然……有些怀念。”
“我没有说过吧?”
他道:“我和律火他们是从小认识的。”
遥山鹤一:“诶?”
“我以前身体不太好,”北川渚放下相框,将它和其他资料都在文件筐内放好,“学校也经常请假,所以他有时候也……”
虽然以那家伙的性格,肯定不会做得像这样细心。
他声音顿了顿。
“我会想当刑警也是因为律火的提议,到后来刚毕业的第一次任务就被他拉着拍了这张照片。”
相框本来是摆在家里的,律火出事后他不堪折磨,将它和信一起锁进了办公室的抽屉,从此接连几年都不见天日。
至少现在……他可以坦然面对了。
“遥火和律火不一样,反倒是鹤一你更像些。以至于我最开始都还有点错位感,所以才——”
遥山鹤一打断了他。
“渚前辈想表达什么?”
对方的声音是笑着的。
或许是出于直觉,或许是出于这短暂相处中对遥山鹤一的了解,北川渚一瞬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听到有什么被放下的响声,回过头时看见他的搭档已经向这边走来。
——背着光。
对方面上的笑意要比往常更深,却瞧不出有没有真正映进那双紫眸的眼底。
“我有说过吧?”遥山鹤一笑眯眯道,“我很讨厌被当作别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知道这样对他的后辈并不公平,也只是想解释最开始的抗拒,然而在此之前——遥山鹤一自然而然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转瞬拉到咫尺,北川渚条件反射地后退,却因后腰传来的疼痛止步。
他撞上桌角,再往边上就是避无可避的墙壁,只好用手撑住桌沿。然后,遥山鹤一的手也扶在了旁边。
“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是我喔。”
对方笑容不改,“渚前辈这都会认错吗?”
遥山鹤一高出他快一头,他被逼得不得不仰视对方,然而二人又离得太近,甚至于能感觉到些许彼此的呼吸。
空气中有什么在隐隐流动,那是一种与至今为止所面临过的威胁都不同的压迫感。
北川渚有些不适应地皱眉。
“……鹤一。”
“没错。”他的现任搭档应道,“看来渚前辈有好好记住呢。”
与那轻快语气不同,遥山鹤一的视线停在他耳侧。
北川渚在下一秒感受到微凉的触感——他为搭档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
耳垂被皮质手套触碰的感觉如此鲜明,遥山鹤一的两指挨在那里,轻轻按住了那颗红宝石耳钉。
开始还是捻着,一前一后地稍微摩挲。那道投注于此的视线晦涩不明,北川渚依旧分辨不出对方的所思所想,只感觉那力道由轻转重,连带出了隐隐的疼痛。
他当即开了口。
“——遥山鹤一。”
这次是连名带姓,语气里也多了些警告与强硬。
“抱歉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遥山鹤一笑着松开手,言语里却听不出有多少歉意,“对了,前辈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啊。”
北川渚回答:“当然。”
他在入院时说过准备重新换个耳钉,这对他而言就是彻底迈过过去的开始,所以也自然地将挑选的事拜托给了新搭档。
“那就这个休息日,”他的后辈笑道,“渚前辈应该有空吧?”
“可以。”
他答应下来,“周五下班前再约时间吧。”
遥山鹤一得到他应允,走回自己办公桌时依然是那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全然看不出可能曾有过的那点阴霾——虽然二人都心照不宣。
北川渚很清楚对方继承自父亲的遗志,毕竟那也变成了遥山鹤一自己的口头禅。
“刑警都得和搭档两人一组展开行动,毕竟自己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后背”……自然是正确的,前提是那没有演变为一种执念。
而他偏偏从遥山鹤一身上感到了那股偏执。
他们之间的关系……
算了。
他想。
在事情真的严重到那一步之前,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