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以月见山的酒量,应该已经……
就着对方手的动作没有受到任何抵抗,月见山春泷半推半就地放下酒杯,他从刚才起就安静下来,连回话都慢了半拍。
知花千秋意识到什么,正要松开,忽然被反握住手腕。
他转过头,对上月见山春泷的目光。
客厅边角的射灯光线半明不暗,映得那双珊瑚色眼眸中仿佛都多了几分水色,两人间微妙而危险的距离还在缩短。
知花千秋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只是稍稍挑了下眉。
“月见山——”
唇瓣趁机压上来,堵住了未竟的下半句话。
月见山春泷试探地轻轻舔舐,诱使着他松开牙关,舌尖带着残余的酒液陷入勾缠。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分明看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又明知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
淡淡的清苦在亲吻中化为葡萄所独有的甜蜜与果香,知花千秋闭上眼去配合他的搭档,不知不觉已经完全落入了对方的怀抱。
这吻过于暧昧,这气氛过于暧昧,于深夜独处的二人而言,再氤氲出更多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没有。
唇齿分离,月见山春泷眼神朦胧地舔去拉扯出的银丝。湿润触感落在唇角,知花千秋刚动了动,就在下一秒只觉自己被抱得更紧。
月见山春泷埋进他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千秋……”
知花千秋任凭他这样抱着,“嗯?”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喜欢千秋。”
月见山春泷每说一句,温热气息就随之洒在颈侧,连带着一声接一声的告白,直听的他耳根发热。
……这家伙果然醉了。
反反复复的“喜欢”传入耳中,知花千秋一时竟分不清这擂鼓般的到底是谁的心跳。
“……嗯,”他低声道,“我也喜欢你。”
月见山春泷还紧紧抱着他,知花千秋不得不抬手轻轻推了推。
“松开点。”
他近乎哄劝道:“我扶你进房间。”
他的搭档喝酒实在是容易上头,但也有个最大的优点——醉后还算安静听话。虽然支撑一个成年男人回卧室对他而言还是有点吃力,一路上好歹没出什么岔子。
已经完全陷入醺然状态的月见山春泷几乎是刚挨枕头就闭上了眼,呼吸也渐趋平稳。知花千秋见状松了口气,轻轻掩上门后转身离开卧室。
他平时就自己下厨,正巧对方的冰箱里还有些桔子罐头和山楂糕,这会儿准备点醒酒汤还是不在话下的。
白糖在沸水中翻滚融化,知花千秋待凉了才盛出一碗,重新盖上锅盖,端着往卧室走去。
就在离门前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月见山春泷的声音。
“……千秋……”
知花千秋起初以为对方是在叫自己,他马上快步走过去,却在推开门的前一秒发觉了不对劲。
“千秋……”
月见山春泷的呼唤里夹杂着别的什么,他听得出,那其下藏着的更深重的欲望。
知花千秋一下子愣住了。
他端着那碗醒酒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偏就从这个位置,可以再清楚不过地看到月见山春泷的动作。
对方似乎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忘记了是为什么醉成这样,忘记了……名字的主人就在自己家里。
知花千秋僵硬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搭档在想着他……
对方恍惚间余光暼向门边,惊得他倏地回了神。
门只是虚掩着,知花千秋转身靠在墙上,他依然听得到里面传来的紊乱呼吸声,仿佛又看到了刚才残留在眼前的景象。月见山春泷还在叫着他的名字,却远比在沙发上那时来得缱绻。
他还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的重若擂鼓。屋内过高的温度向外蔓延,染得他也有些恍惚。
他们在今晚之前最亲密的接触仅限于接吻,他原以为月见山真没什么更进一步的打算。
原来……
他一定也醉了。
知花千秋想。
不然无法解释他现在为何头脑也越发昏沉,体内隐隐有什么在攒动,蛊惑着他做出了往常几乎不可能做出的选择。
他放轻脚步,离开了卧室。
那碗醒酒汤被放在茶几桌上,他打开药柜,挑挑拣拣选出了支估摸着能派上用场的,再站起身时几乎感觉手中的东西烫得他想丢下来。
知花千秋深呼吸,这才重新走回去,站在墙边迟疑再三,最后轻轻推开了门。
与他搭档的杀手立刻循声望过来,凭着仅存的理智犹豫道:“千秋?”
月见山春泷显然还醉着,以至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这么茫然地看着他。
在迟疑的几秒里,知花千秋反手关上门,缓步走到床边。
他俯下身,半撑在床沿上,与月见山春泷的视线持平,望进对方饱含着欲望的眼眸。
粘稠的气氛在莫名狭窄起来的空间里酝酿膨胀,气息彼此交融,到底是谁在诱惑谁,这种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月见山。”
知花千秋听见自己低声问:“你想和我做|爱?”
答案如此显而易见。
月见山春泷愣愣地看着他。在昏黄灯光下,连那眉眼都更显艳丽,以至于当它们靠近时,知花千秋险些回不过神。
酒精成了迟来的催化剂,知花千秋向来对亲密行为怀有不安,而眼下让他这样感受的对象偏偏似乎又能填补这种缺乏。
连换气都变得有些艰难,他只觉自己的手腕被再度握住,顺从地跟着向床上倒去。
他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有如实质地感受到那目光的炙热,一切都传达着月见山曾经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尽管早在愿意为之赴死之时就有所佐证。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差点恍惚到无法认出对方的模样。
那困扰他多年的病症如此扰乱着他的感知,也正因此让他一直抵触着与他人的亲密。
除非这个人是月见山春泷。
……
被酸痛感唤醒时,视野中也映入第一缕光线。
知花千秋眨了几下眼。
他先觉得身体温热,然后嗅到熟悉的气息。
昨晚酒后发生的一切一下子涌入脑海,正在他错愕之时,抱住他的人也睁开了眼。
“……千、千秋?”
月见山春泷眼神清明,全不见数小时前的迷蒙。他怔愣了一下,然而,短短数秒内,随着渐渐明白过来的神情,红色就从他耳尖蔓延到了脸上。
他再不敢看他一眼,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将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包成了个虾米。
“抱歉……千秋,”月见山春泷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昨天那么做……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对千秋……”
“……我知道。”
知花千秋咳了声:“你只是——”
喜欢他。
见他真的没有责怪的意思,月见山春泷才慢慢放下了手,露出红透了的脸来。
他显然害羞到极点,强忍住开了口:“昨天……千秋感觉怎么样?”
这下轮到知花千秋愣住了。
“嗯……”他低声道,“很好。”
月见山春泷一下子松了口气。
“太、太好了,我想着要是给千秋留下不好的回忆就糟糕了。那个……”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望向他的双眼。
“早安,千秋。”
在他们的世界里,像这样能互道早安的清晨就是最为宝贵的日常。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知花千秋笑了。
也许他的确不值得如此深重的感情。
但至少有一个人认为他值得。
那个海边的夜晚,在月见山春泷脱口而出那句告白的瞬间,实质上就成为了那朵冥冥中锚定航线的香槟玫瑰。
“早安,”他说,“春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