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她也顾不得妙娘子说得那些,提壶倒了杯凉茶给他,小声道:“世子,您喝茶。”
小姑娘端端正正立在面前,因在床下折腾了一遭,原本穿戴整齐的衣裳难免有些皱乱,肩颈处薄薄的布料,甚至滑落了一寸,露出昨夜被欺凌的紫痕。
她两手捏着杯沿,葱白的指尖扣在瓷白的陶盏上,竟是也毫不逊色。
但这模样,落在陆九霄眼里,便是故意为之了。
他弯着唇道:“你学得倒是挺快。”
沈时葶愣住,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直至又听他说:“不过还是差些火候,你的教授嬷嬷,没教你怎么勾人最快的么?”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落在沈时葶耳里,满满的讽意。
但要说陆九霄是故意针对她的么?倒也不是,他说话便是一贯难听,只是平素里,听的人再难堪,那也得受着。
沈时葶几日来的见识简直颠覆了她往前十六年所学,更是用了极大的努力,才说服自己将姑娘家原有的脸面和矜持都通通丢却——
已经是委屈至极,难堪至极了。
从前那个商贾小姐,不说千人捧万人爱,那也是被客客气气以礼相待的,也没哪个人,真真将这样难听的话丢在她耳边。
连日来的委屈直涌眼眶,泛起一层柔柔的薄雾,又硬是要将那点子湿意憋下去,瞧着那叫个真真可怜。
沈时葶捏着茶盏的那双手缩了回来,瓮着声音道:“世子误会,您身子发烫,应是着了风寒,喝些茶水能润润嗓子。”
话落,气氛出奇的安静。
安静到连窗棂上麻雀煽动翅膀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九霄握着扇柄的那只手微微一顿,也不知是信了没信她的话,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睨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时葶好像从男人那张俊脸上瞧出一层意思:
你看我,像是会着风寒的人吗?
风寒是什么,能耐我何?
她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不再多管他这桩闲事。
可谁知,陆九霄起身往门外走时,在门槛前停住了步子,他两眼一黑,竟是直直栽了下去。
就听“砰”地一声,小姑娘手中的杯盏落地,她着急忙慌地握住陆九霄的小臂,晃了晃道:“世,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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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点点,夜风微寒。
纱帐被风吹起一角,左右飘动,印着几个身形不一的人影晃来晃去,晃得陆九霄眼睛疼。
就听尹忠忧心道:“大夫,我们主子这身子,可有大恙?”
郎中执笔写下药方,最后一笔勾勒后,才抚须长叹道:“倒也无碍,只长年饮酒,身有亏损,又许久未曾感染上风寒,加之一日空腹未食,这才晕了过去。”
郎中说罢,便要将手中的药方递上给他。
“麻黄性热,虽正直春寒,可我瞧他额前出汗,浑身发烫,此药用量过重,只怕药性冲劲大,大夫,可好加以杏仁平缓药劲?”
方才安安静静呆在一旁的姑娘蓦然开口,几人惊讶地回望过去。
郎中手中动作一顿,便将药方又收了回来,仔细瞧了眼那纸上写的几味药,旋即执笔笑道:“姑娘心细,还懂医,甚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