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良抿了下嘴唇,心思急转,反手就把香包放进了背包里。
专门放在了单独的袋子,拉拉链的时候都很小心。
然后他就笑着对女王说道:“多谢你呀,这个香包我很喜欢,我也有东西给你。”说着,就把自己的宝贝笔记本递了过去。
女王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愣了一下,急忙道:“我送你,是真心诚意,并不是想要找你讨要什么好处。”
纪良笑道:“我知道,只是这个香包太贵重了,我总要还你点什么,这样才公平嘛。”
女王还想推拒,可是纪良已经把笔记本塞给她了。
摸着黑色本子上的纹路,班奎女王不知作何反应,那张明艳的脸此刻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而她耳边,是少年人的清亮嗓音:“这都是我亲笔写的,上面不仅有关于各种作物的属性,还写了一些班奎一旦发生意外,要如何确保粮食供给,哦对了,还有些关于农具的改造。”
女王愣愣问:“改,改成什么?”
纪良笑得人畜无害:“改成武|器呀。”
一句话,就让女王紧紧抱住了那个本子。
技术方面的事情她不懂,但是仅仅是这么几句话,她就明白了这个笔记本的分量。
鼎盛时,可以农桑。
危机时,可以保命。
尤其是班奎这样掌握着黑水的地方,总是很容易起战事。
以前有琅云仙人在,各国有所顾忌,一旦仙人离开,即使他们已经掌握了些自保手段,但隐患还是在的。
纪良这是在给他们做最后的打算,也是最长远的打算。
女王心里一动,猛地抬眼看他。
对上的就是纪良干净的笑。
琅云少年一脸坦荡,岁数小,连感情也纯净得很,眼神尤其清冽:“这次我是真的走了,希望你以后能够国泰民安。”
班奎女王红唇微颤,终究,化为笑容缱绻,声音温柔如春风:“望仙君此去一路顺风,福安顺遂,长乐无极。”
女王到底没有去海边相送。
纪良也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等上了船,他并没与旁人在一处,而是抱着自己的背包独自呆着。
总是乐乐呵呵满处跑的小少年却难得没有与人说笑的心思。
等随船过来接人的夏应寻到他的时候,就看到这人正在甲板上吹风。
双目看天,静静出神。
夏应便走过去,问道:“怎么这么老实?是不是晕船了?不舒服就说,我带了晕船药的。”
纪良依然没动弹,只是轻声回道:“我不晕的,就是在这里想些事情。”
夏应好奇:“想什么?”
纪良双手枕在脑后,语气漫不经心:“在想我送出去的笔记本,那可是我在异世界这么长时间积攒下来的东西,全是我一笔一笔写下来的,现在送人了,虽然电脑里有备份,但是要重新整理好恐怕得好些日子了。”
“本子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是以后写作业的依据,但是对原住民来说,是送个了他们一个太平保障。”
显然,这是个厚礼。
夏应接着就问:“送谁了?”
“班奎女王,当回礼。”
“那她给你什么了?”
“这个。”
说着,纪良将兰花香包拿出来。
夏应有些傻眼。
他同样是可以带东西回去的,当时他们就聊起来过,夏应准备带这个世界的古法医书,而纪良这小孩儿口口声声都闹着要金条的。
本以为他收了女王的定然也是个宝贝,但是谁能想到,居然是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香包?
夏应有些懵:“你怎么改主意了?”然后定睛看去,“这,是韭菜吗?”
纪良气得鼓脸:“是兰花,兰花!”
夏应忙安抚小孩:“好好好,是兰花,不过你不是一直闹着要贵的东西吗,如今怎么改主意了?”
纪良笑着把香包收起来,重新枕着胳膊看天,明明还带了些稚气的声音,却多了些阅尽千帆的淡然和看开:“你不懂,这个可是比金银要贵重得多,这是真心。”
夏应:“……啊?”
纪良并不解释,他眯起眼睛,轻声道:“大人的世界果然很复杂啊,要是能一直当小孩就好了。”
夏应不知内情,这会儿就只是笑他:“之前闹着要回去的是你,现在说要留下当小孩的还是你。之前我和物理那边的聊过,这里终究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所谓时间流速不一样其实就是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排斥罢了,怎么,你不想长个儿了?”
纪良笑笑,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是啊,这里不是我的家,现在这样就挺好。”
说着,他摸了摸被放在心口的香包。
有个人,把真心给了出来。
那是她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比什么都贵重。
所以纪良将她看重的国泰民安送还回去,给了彼此一份成全。
能够各得其所,只愿前路坦荡。
过往化春风,暖过了无痕。
而最终,班奎王宫里发生的事情纪良没有告诉任何人。
等他下船的时候,便回到了往常蹦蹦跳跳的模样,天天抱着牛奶不撒手,说是要为了回家长大高个儿做准备。
齐国则是履行了诺言,对仙人们的护送无微不至,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周国才离开。
等到了周国都城,班奎的学生们就和原本在这里的人汇合到了一处,准备修整一番后就返回琅云大学,等待回家的一天。
算算时候,也就只剩不到一周了。
时间紧迫,他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而原本过来帮忙的钟左遇到了个让他意外的人:“……钟尧?”
坐在轮椅上的郎君膝盖上盖着毯子,模样依然清隽,那张脸上不再是惯常对着他的冷言冷语,反倒了带了淡淡笑意:“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钟左下意识道:“自然好了,你别想看我笑话……”声音微顿,“不过,你到周国来干嘛?你家掌柜的呢?”
钟尧回道:“她还在齐国,最近风大,恐惹了凉,不好出门,她就不到这里了,准备直接从齐国前往凤尾山。”
换句话说,他们分开了。
钟左的眉头立刻拧在了一起。
旁人不知,可他是看得出来的,这钟尧分明是对着那位何依依仙子存着别样心思的。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琅云仙人要返回天庭了,只怕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结果这人不缠着何仙子要死要活,反倒跑来找自己?
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可是钟尧却不让他多想什么,只管道:“我有事情同你说,很重要,让我进去坐坐吧。”
钟左拧着眉头,但还是没有拒绝。
只是在开门前,他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树荫下停着的三驾马车,还有后面蒙着布的三个箱子似的东西,好奇道:“那是什么?”
钟尧回头看,淡淡道:“没什么,让人随便打的,一个翻盖,一个滑盖,一个平板,到时候挑个好的用就行了。”说到这里,他自己先笑起来,“但仔细想来,这些式样也不紧要,左右也不会再开,如果真的从里面弄开了,怕是要吓死几个。”
钟左:……啊?
而钟尧也没有让他过去看的意思,很快就正了身子,自己转折轮椅的轮子往前走,嘴里道:“给我上杯茶,要雨前的,用你存的雪水煮,记得拿捏火候,鱼眼泡才好,不然我是不喝的。”
钟左:“……这是你自己上赶着和我聊天的,哪儿来这么多臭毛病?”
钟尧却笑着看他:“等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别说明前茶了,怕是让你现在去给我买茶山你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