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从来懂得这个道理。
她可以不去在意没有父母,也可以在家长会前,忍受一些人得意炫耀的眼光,更可以不去理会一些人粗俗恶意的言语。
没爹没娘的孩子又怎么样,她尚且还有一个家。
这个家不大,但有一间院子,小屋,还有两把摇椅。
奶奶。
秦珂在心里喊。
她看着昏睡过去的老人,忍不住喃喃,“……快点好起来吧。”
[……要是这孩子的父母在。]
[唉,老了,不中用了。]
没有。
[老婆子可不能显得没精神啊,岁数大了,不能让孙女跟着担心。]
[……这才几年。]
这才几年。
各种各样的思绪涌进脑海,她听到老人家对自己说的话。
秦珂忍了许久,终于垂泪。
夜幕降临,最终她还是被两个大人赶回了家。
秦奶奶担心她到家太晚,第二天早上没饭吃,还在叮嘱小王别操心她这边的事儿,路上送回去。
“不用,我不怕的,这一路街坊邻居我都认识。”
她来的次数太多,这话也不算是谎话。
医院的门卫大爷瞧见她,还连忙帮忙开了大门,叮嘱她多穿一些,免得着凉又得来医院。
秦珂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点点头,情绪依旧不怎么好。
出了大门,外面已是月明星稀。
沉沉的夜色中,一路的路灯透亮,摆夜摊的小贩这时也都推着车出了门。还有不少散步的住户,大都慢悠悠地走着。
路上的人倒比来的时候多了不少,秦珂在其中并不那么显眼。
她就像是终于找回一口气。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卖烤串的小贩推着车从前面路过,滋出来的暖意一圈一圈漾开。
她索性缓着神,停下脚步,给人腾出空间。
暖意带着车子的阴影一闪而过,秦珂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拖得很长,孤苦伶仃。
“——”
“——秦珂!”
低头间,她听到有人的声音。
嗓门很大,也很熟悉,嚷着她的名字跑过来,惹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影子接上了一道阴影,比她的拖得更长。
秦珂抬头,看到一个乱糟糟的人。
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又垂下。
她其实也没资格评价别人乱糟糟的。秦珂想。
久违地哭过一场,头上的帽子歪了,身上穿的也不齐整,大概疲惫都写在了脸上,还是多亏了别人的衣服遮了一遮。
温珩尚且比她还要好些。
至少衣服是整齐的,只是额头冒着汗,头发纷乱。
“你……”
少年的声音响起来,到一半又停下。
他注意到秦珂的动作。
弓着身体,脚步虚浮,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合身的外套,明显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下午有人叫他,他心里烦躁,却想也没想放了黑板擦往外走,只是出去人却不见了。他只能踹了阴阳怪气的朋友一脚泄愤。
温珩别的不怕,最怕她生病。
一旦生病,她就好像连呼吸都是脆弱的,平日里不再如影随形地坠着他的脚步,只能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凋零易碎。
于是他也情绪连带着易碎起来。
没了出去跟伙伴玩的心思,只能被困在两座院子之间。
但最显眼的,是女生的神色。
她像是终于摆脱了无神的稻草人角色,整张脸生动极了。
眼睛是红的,鼻头夜泛着红,只有嘴唇苍白——
就好像哭过一场。
上次秦珂哭是什么时候?
温珩想不起来,他想着,就连眉头都忍不住皱了皱。
可是少女不动,显然跟平时一样,等着他说话。
“……”
对视良久,谁也没吭声。
……真难看,跟个兔子似的。
温珩琢磨着,话到一半,神差鬼使地烟消云散,索性干脆闭嘴不言。
半晌,他绷着唇角,忽然转过身,蹲了下去。
少年的手微微扶着,动作自然又从容,微微躬身。
声音里带了点叹息,颇有点难得的无奈。
“上来。”
也有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