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温珩脸上。
温珩神色变了一变，脚步却丝毫未动。
“去去去，快滚！”
他抬脚一踹，又顺手一推，把这群七班的祸害迅速推远。
男生们一边笑一边躲，迅速退场，美其名曰善解人意。
再回过身，面对秦珂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别管他们。”
和从前恼羞成怒的表现截然不同。
秦珂沉静地点点头，知道少年人这是照顾自己家里出了事，连带脾气也自我克制起来。
温珩索性干脆拉着她去了走廊一端。
他絮絮叨叨地念了半天，又私下张望，摸出自己的手机。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回去把秦奶奶给你那手机揣身上知道吗？”
“少管有些人那些屁话，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把名字记下来，等我回来给你震场子，知道吗？”
他一连说了两个“知道吗”，神色认真。
温珩说着说着，逼迫着秦珂把他自己的手机号码背了一遍，语气忽然又变得柔和了些，夹杂着一点不自然的坦诚。
“我最近逃课是因为家里有些事，经常不在学校，季岩那小子跟你同班，你也别当他是什么明星不明星的，该用就用，我也打过招呼了。”
这怎么更像妈妈角色了。
秦珂听了半天，这时候没忍住，终于弯了弯唇角。
她整个人性格内向，从来沉静少话，笑也是沉寂无声。
这笑看的温珩一怔，还不等反应，少女已经在发话时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怎么听起来像工具。”
温珩咳嗽一声，严肃着一张脸，斩钉截铁道：“老子说是，他就是，知道吗！”
声音朗朗，气势十足。
秦珂不知道。
男生之间的友谊真挺难懂。她直白地想。
她取下皮筋咬着，有条不紊地整理头发。
临走之前，温珩大手在她头上肆虐一阵，留下杰作。
秦珂也乖乖地不反抗，只等着人走了，才慢条斯理地善后。
走到楼梯间时，身后又有人叫她。
秦珂回身嗯了一声，反应不及，头绳便有如断了线的风筝掉了，顺着楼梯往下滚了几阶。
捡是没有机会捡的。
体委几步追上来，跟她交流了一会儿，原来是班上女生人数偏少，必须得全员参加运动会的大绳项目。
楼梯间里这时除了他俩，一个人也没有。
对方跟她不熟，也听起来不太擅长跟女生交流，但至少笑容还算友善。
秦珂：“我知道了。”
她也配合着，依旧充作一个木头人。
等人忙不迭有如逃瘟疫似的溜走，又转身。
结果只对上手里拎着东西的季岩，嘴上还咬着一袋酸奶，凤眼微眨。
四目相对。
这是第几次了来着？
男生看她回身，双方无话可说，最终他还是主动的那一方。
一上一下，却刚好抹平了高度差，成了平视。
他下巴一抬，眯着眼，食指勾了两下，示意少女摊手。
头绳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掌心。
手指微垂，有如蜻蜓点水，一触就过。
秦珂赶时间离开，道了谢擦过身，又听到悠悠荡荡的声响。
[好乖。]
[……哎。]
[这可怎么办，小温子。]
带着点莫名的笑。
什么怎么办？温珩怎么了？
她跑得急，皱着眉回身，那道瘦高的身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还在楼道间停留着。
回身时脚步没停，秦珂和人迎头撞上。
道歉声中，声响又被一阵关于作业的抱怨声彻底覆盖过去，没有听到后面的内容。
到医院的时候，碰上小王哥哥从病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子垃圾。
秦珂扫过一眼，知道是秦奶奶吃过晚饭，心也跟着放下来。
“小珂来了？今晚奶奶胃口不错，还吃了一碗粥，医生也说恢复情况不错，比预想中的好。”
小王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笑着招呼。
秦珂真心实意地道谢，进了病房门，正巧看见秦奶奶在削苹果。
老人家心细，苹果皮又薄又长，分毫未断。
她无声无息地过去坐下，顺手接过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秦奶奶也没被惊到，只是顺着她接过去的动作，温和地感叹，笑得眼角堆起了皱纹。
“……小珂大了，能照顾奶奶咯。”
秦奶奶开始还不乐意秦珂请假。
只是秦珂虽然话少，但做了决定，从来也是说一不二的。
秦珂熟练地把苹果切成两半，用刀尖掏出果核。
秦奶奶要她吃一半，婆孙俩也就这么你一半我一半，乐呵呵地分了。
秦奶奶看着一板一眼给她擦手的秦珂，又是心疼又是感叹：“是奶奶不小心，你学业那么忙，还要连累你来回跑……吃过晚饭了吗。”
秦珂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吭声。
秦奶奶见她这样，心里更软，叹了口气。
“……你爸爸话也少，你们爷俩这点也像。”
秦珂心头一跳。
但她依旧没有作声，只是垂头。
“我常常说，他那个性格，在外面总要吃苦头，可惜了一身的本事，留在镇上，陪着我一个老婆子……”
秦珂忽然出声。
“奶奶，”她看了眼手表，温声劝，“您该休息一会儿，不能老一直看电视，医生叮嘱过的。”
秦珂感觉自己心跳得飞快。
注视着秦奶奶安稳睡下，她才终于离开病房。
外面正是晚霞与夜色交替的时候，大雁顺着排成一字型，向南飞去。
风吹的比昨天更冷。
秦珂站在栏杆边，面色渐渐地冷下来。
她抚着心口，半天没有出声。
秦奶奶极少在她面前提到父母。
她小时候只当是自己被抛弃了，也怕触及到秦奶奶的伤心事，于是也不多问。
明明这段时间以来，她读心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困扰分心。
但是就在刚刚，她发现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秦珂看向自己的手指，思绪沉沉。
就在秦奶奶谈到她父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