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信徒们在虔诚仰望着神明时，那份无法得到神明降临的痛苦，也连同爱意一起传达到了神明那里。
汌无院璃在此之前从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咒灵。
人们所有的负面情绪与恐惧，都会化作诅咒，聚集起来的庞大负面力量中，会诞生咒灵。
冰冷的机械人声在汌无院璃的脑海中响起：
听到声音的汌无院璃拼命睁开眼眸，向上看去。
他感觉自己就如同在深海中不断向下坠落，身边水流与气泡擦过自己的指尖，折射着漂亮的光泽向上慢慢升腾而去，然后破碎在水面。
海面上聚集着无数幽幽的光芒，幽绿浅蓝，美不胜收。
可在深海之中，却是无尽的黑暗，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等待他坠落而下，将他吞噬。
海面之上的所有声音都迷幻模糊，听不真切。
只能隐约听到“汌无院璃”的名字，像是无数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絮絮低语。
“我将他奉为神明与路标，终有一天，我会考上东京大学，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他让对世界绝望而想要自杀的我，重新找到了信仰，和奋斗的动力。为了他，我愿意重新拥抱这个世界。”
“失落的神庙迎回了主人，祂重新降临祂的国度，冠以汌无院璃之名。”
“穷尽我一生技艺，难以描绘汌无院璃的容貌半分。”
“汌无院璃……”
“汌无院璃……”
……
汌无院璃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张开唇瓣想要说什么，却只吐出几个气泡。
随着堕落得越深，水压带来的挤压感令汌无院璃蹙起了眉。他心中有了猜测，他越是坠落向下，所带来的痛苦恐怕就越是深重。当所有的光亮消逝，他彻底被深海的黑暗吞噬时，恐怕超越人类忍受极限的痛苦，会剥夺他所有的感官和反应。
而当汌无院璃无意识的伸出手，划破从自己身周上升的气泡时，他的耳边也恍然出现了声音。
只是这一次，与刚刚截然不同。
“我将汌无院璃视为人生的意义，但为何他从不回应我？”
“如果神明不爱我，那我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汌无院璃，为何你不看看我，哪怕一眼。”
“好痛苦，好想得到汌无院璃，哪怕只有一秒钟。为什么明明从未拥有过他，却仿佛已经失去他千万次？”
“请看看我，汌无院璃，哪怕只有一秒钟，也足以令我此生无憾。”
“我爱汌无院璃，我爱他……不，我恨他！恨他让我看到了光明，却遗我于黑暗之中，这让我如何能够继续忍受！”
“汌无院璃！汌无院璃！”
……
荡漾的水光之中，那张忍受着痛苦的俊美面容，如同神明受难。
不仅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平添了神圣的破碎感，令人想要伸出手，抓住这一刻。
汌无院璃的眼眸半睁半闭，浅紫蓝色的眼眸映着水光看来，左眼下的那点殷红泪痣，显得更加妖异穠艳。
即便是没有人类情感的顶级智能系统，都感觉到自己的程序乱码了千分之一毫秒，所有的电波在这一眼之下紊乱无序，发出如同人类心跳一样的噪音。
系统立刻启动了自检系统，重新恢复正常。
该说，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代行者吗？这份不可小觑的影响力，正是已经没落，将要消失的《安徒生童话》所需要的。
短暂的停顿之后，系统重新用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向汌无院璃说道：
系统冷眼看着汌无院璃向下坠去。
系统不觉得汌无院璃会拒绝它。
就像是它说的，在将迎来死亡的时候出现了一线希望，只要人类还有本能，本能还想要求生，就必定会抓住这一线希望。
它很自然的认为，它的出现对汌无院璃来说是一种恩赐。
于是，在它说完之后，就静静等待着汌无院璃肯定的回应。系统内部已经做好的诸般准备，等待与代行者的灵魂绑定。
汌无院璃轻轻眨了下眼眸，带起一连串细小如碎钻的气泡。
他笑了。
当那张被世人公认为是神明美貌的容颜，肆无忌惮的展现他的笑容时，那份美甚至足以令神明走下神坛。
系统不由得愣住了。
下一刻，汌无院璃的唇边带着轻浅笑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