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眼前的雾,越来越深了呢。
深到上一秒还能看到的人,下一秒就消失在了视野,脚步声越来越远,苍茫茫的雾里,跟丢了的几人,面面相觑。
“大家呆在原地,不要分开!”
短暂的骚乱下,老大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高声喊叫着,稳定着军心,瘦猴趴着身子,在能见度极低的雾气中,想要看清路,是件很费劲的事。
身子贴着地面,可以闻到来自泥土的芬芳,瘦猴摸索着身子,让老大他们跟在自己后面。
“老大,你看这个!”
地上的这个“风”字,写的歪歪斜斜的,瘦猴来了精神,连忙招呼着自家老大下来查看。
在“风”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向上的箭头,一路延伸着,指引着这些迷惘的人,一个前进的方向。
“这是阿大留下的记号。”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跟在后面的水桶和副手也凑了过来,围着这个向上的箭头指指点点。
“之前阿大跟踪的是陌家的人,按照这个记号来看,陌家人是往前走了。”
现在还管什么方向啊,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就不错了。
眼前的迷雾像个择人而噬的妖怪,他们深陷其中,像被妖怪吞进了肚子的食物。
食物想要逃走,还顾得上往哪个方向吗?
显然是顾不上的。
副手和水桶对视一眼,就要往那个方向走,老大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迟疑了一会,觉着现在不是时候,又把瘦猴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这个时候,队伍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但老大不说,哪怕瘦猴都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不断地在那示意,他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颇为和善的拍了拍瘦猴的肩,眼里写满了稍安勿躁。
淡淡的血腥,飘散在空气中,黏着挥不开的浓雾,再顺着他们的呼吸,一点一点的,跑进肺里。
呼吸,略微是有些滞涩。
眼前的道儿,倒是越发的清晰了。
只是,三条道,该往哪一条呢?
关于落魂涧,能够听到的都是些乡间坊里的传闻,做不得真,再听的细一些的,是一些经验老道的剑客,从他们的伤痕累累里,听到些只言片语。
而对于这三条道,老大也有点印象。
“我听一个经验老道的剑客说,落魂涧的三条道,分别代表着‘天’、‘地’、‘人’三界,我们得选一条道,才有可能出去。”
老大的语气中充斥着坚定,言辞凿凿的模样,仿佛那个经验老道的剑客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一般。
狐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副手和水桶眼神交汇了一下,对于这些消息,之前老大从未提过,偏偏到了现在,却冷不丁的提上一道。
其中的真假,很值得揣摩。
可老大却没给他们迟疑的机会,领着瘦猴毫不犹豫地,就往中间那条道走,副手他们看清了,那就是所谓的,“人”道。
现在的问题给到了他们,是跟,还是不跟呢?
跟罢,不知道前路真假,不知道自家的老大还有多少消息是瞒着自己的。
不跟罢,反水的心思一下就会浮出水面,尽管现在不用明说,老大他们也心知肚明,可摆到明面,和暗地私下里,就是两码事了。
更多的是,副手盘算了一下,如果不跟老大他们走,那就是说剩下的两条道里,有一道是可以离开的,一半的概率,又该怎么选呢?
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副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发现,老大这不声不响的一个选择,竟然影响到了他们的决定。
“老大你们等我们一下。”
暗自吸了口凉气,副手极为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来,吆喝着跟上了老大的脚步。
两个“们”,所属的阵营彰显无遗。
老大叹了口气,看着身后慢慢赶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的副手,心里头落下了一声叹息。
这世间,为何会有背叛呢?
……
微微起了点花香,闻着人来了精神,和风混在一起的,是与满眼迷雾截然不同的芬芳。
层层掩映的花瓣,叠成个不大不小的浪来,风一吹,便是一片花的海洋。
“花海。”
大抵是这样的。
所以有的时候,就会特别惊讶于古人的创造,一层一层花起的浪,非得说个花浪,他们不行,挣扎着叫成了海。
花海花海,念的多了,仿佛眼前的这片花都活了过来,翻滚的有了生命。
他躺在花海里,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从某个无人问津的巷口,拾掇着在垃圾里找了身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
满身的臭气,配着凝成味的酸,一股股酸臭的味道,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但他不在意。
腰间挂了个酒壶,迷迷糊糊的,他拿起来晃了晃,晃出个酒香味来,满意的笑了笑。
还可以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