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每一口井下,都藏着一具沉睡的野兽,喂饱它们,真正的出口才会显现。
……
杀戮仍在继续。
青巷的井不多,但也不在这少数,浓郁得有些化不开的血雾,一点点的缩进着,驱赶着笼中的食蛊,一点点的自相残杀。
陌白拍了拍手,拍去并不算有多少的灰尘,额上眉头又皱了一丝,信手抚摸着井缘,能够听到细细地咀嚼声,从井底不断传来,传出个闷声闷响,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不够之类的浑话,陌白也没搭理。
食物都送过了,还要嫌弃不够?
算上刚刚的陌闲在内,已是三口井过去了,余下的两口井内,必然会有出口!
当然,还要一名食物才行。
细细数了数人数,陌鱼、陌三、陌闲……
陌白皱了皱眉,就剩个陌清了,青巷就这么点大,他能藏哪去呢?
白发飘飘,被他束成了两股,别在鬓后,露出脸上的皱纹,刀刀笔笔,一沟一壑,镌刻着岁月的衰老。
这位程家的长老,也是上了年头的。
只是精神头看着好,年轻的小老头目光炯炯,眼里没有老人常见的浊黄,却是格外清明,宛如黑夜中出现的皓月,轻易,便能洞穿观赏的心房。
陌白的身子一紧。
面对这位长老,他总会有些紧张,旁人或许不知但他清楚得很,明面上程家这些人个个都听那个程肯的命令,可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很,陌白有时候都怀疑,程家是不是本来只打算三位长老前来的,这程肯,就是个凑数的而已。
但这话,他是不好随便说的。
眼下他的身份特殊,先不提怎么跟程家的人打交道,单是眼下的情景,他已是难以脱身。
如今陌家的人几乎是尽数近了野兽的腹中,剩下他一个,面对程家的三位长老当真是凶多吉少,虽然一开始是约定好了,他找出离开的方法,程家负责带他离开,不得翻脸。
可事实上,程家真会照做吗?
陌白说不清楚,他也不敢去赌。
带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的,人家凭什么要带你一个间谍呢?
因此,每多验证一口井,陌白都在思考着对策。
制衡已被打破,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性格。
“陌白啊……”
气息拉得有点长,陌白赶忙躬身,恭恭敬敬的陪侍:
“临长老,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临长老就这么盯着他,后半夜的空气微微凉,掀乱了几根服帖的头发,陌白咽了咽唾沫,尽量的别过眼去,不与其对视,眼底隐藏着深深地恐惧,从临长老的身上,他总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想杀自己!
陌白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上一步,这是生物的本能,本能地让自己远离危险,寻求安全。
但很快地,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为,使自己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一脸的忠心耿耿。
“要快啊……”
顿了顿,临长老又说道:
“这最后的两口井,总有一口要有个人去填,你说是让那个最后逃走的小老鼠去填呢?”
他俯下身子,耳朵凑近了,淡淡的声音,不杂丝毫感情。
“还是让你去填了呢?”
这是在敲打自己了,陌白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连忙挂上了惶恐之色,不住地弯腰:
“长老您放心,快了,快了,就差这最后一口井,放心,我肯定办得稳当!”
再三保证之下,临长老终于是点了点头,觉着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敲打他是做了的,要是这个年轻人不识时务,反正都是要人,谁去不都一样吗?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个人能够填上那口井,陌白与谁,他都无所谓,大水淹不到自己,自然无需操心。
可若是这两人打算整点什么花花肠子的话,那他也不介意,让两人见识见识什么叫残忍。
佝偻的身子,带走了朦胧的月光,这下是真的看不清了,陌白犯了愁,又瞧着旁边遗留的不少陌闲的东西,心下也是一喜。
还好,陌闲带了些柴出来。
不大不小的柴火里,陌白选了个个头大的,这样能烧的久些。他将包裹的布扯下一截,绕在柴火的一端,至于火源,他掏出个火折子,在布上摆弄了半天,终于是看到了点火的苗头,在已经深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这火折子他留了许久,就连之前生火时,也只拿出来用了一会罢,生怕被谁给惦记了去。
惦记火折子的人,多半是没见过火的玩意,正经人,谁会稀罕这个呢?
挥舞着火把,终于是带来了点所谓的希望,陌白盘算了一下陌清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瞅准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