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彰又叹,捂着半边脸苦笑。
“水还是酒?”陈书芳柔声问。
“酒吧!喝点儿也好,醉了就不记得了。”
李彰说话时眼睛还怔怔地看向前方,虽然视线毫无焦点。
“好,等着啊。”
陈书芳轻轻应了,走出包间,过了会儿捧着个托盘,有酒,也有醒酒茶。
她给李彰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人像朋友般碰了碰杯,各自喝了。
“真难啊。”
李彰点了根烟,面容写满疲累,方才那点强行装出来的容光焕发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絮絮叨叨地给陈书芳讲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对方安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给他递烟灰缸,也递醒酒茶。
“像我这样的不多吧?”
李彰的苦水倒完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多,但是挺好。”陈书芳抿唇莞尔,又道,“好多了。”
“唉……”
李彰又叹气。
谷</span>“真不好意思啊,次次都来找你当陪聊。”他把最后一口烟吸了,烟屁股扔在有薄薄一层水、已积了不少烟灰的玻璃缸里,“我媳妇儿吧,操心家里也够累的了,她又是典型的小女人,容易担心,容易哭,我实在不想跟她说这些,说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完了自己还难受。”
陈书芳的眼眸闪了闪,无声微笑:“没事。”
又体贴道:“平时忍着这些挺难的吧?”
“是啊!”李彰低头喝酒,“每天回去,进家门前正经得愣神一阵子,憋也得憋住喽。”
他又说:“嗐,男人嘛。”
曾经结交多年的哥们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平时哪有那么多时间出来一起喝酒骂老板。
其他能接触到的同龄、同辈、同性人,基本都在职场,可商场如战场,每一句心里话都有一份潜在的风险。
即便没有,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轻易袒露脆弱,那是不被允许的。
上司、丈夫、父亲,社会属性和角色定位缠丝结茧,把李彰裹在里面。
他没有心理问题,不至于找心理医生,到头来,只能选择找陈书芳诉苦。
她是女人,是温柔乡,也是陌生人,嘴巴严实。
所以李彰来到这里,花点钱,聊聊天,解一解苦闷,然后回去继续努力活着。
临走前,他很大方地给陈书芳刷了一笔小费。
她心思玲珑,通人情、知世故,李彰把她看作一位建立在金钱交易关系上的红颜知己。
“我要是对你说‘欢迎老板下次光临’,听着就像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