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宽追着文远侯府的马车到医馆之时,顾琉璃恰好领着侍女在大堂里,和坐堂老大夫说着话,询问沈凤泽的情况,得知只是受冻所致,并无其他问题,才放下心来。
朱宽跑了进来,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边着急问道:“沈贤弟如何了?”
春杏撇撇嘴,偏着头,嘀咕道:“假惺惺的。”
凌乱的发髻,不知道是汗湿还是雪润湿的衣衫,可见朱宽的着急不似作假,外袍的膝盖处还有一个泥水印,湿湿的,脏兮兮的,周围还有零碎的雪沫,好像在路上摔了一跤。
“沈公子没有大碍,你跟着我来吧。”顾琉璃示意朱宽跟上她的脚步,转了个弯,到了医馆的后院厢房。
她指了指门帘,道:“沈公子就在里面,你进去看他吧。”
朱宽踏出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首问道:“姑娘不一起进去?”
顾琉璃挑眉,这可是朱宽难得和她心平气和地说话,她摇摇头道:“快到中午了,我与闺中密友有约定,就不等沈公子醒来了。”
顿了顿,又叮嘱道:“这家医馆与我家有几分交情,厢房是特意腾出来的,沈公子可以多住几天。治病抓药的费用,我已经替沈公子支付了,倒不必再支付第二道。还有……”
朱宽方正端肃的脸说变就变,冷冷地说道:“我们有银两,不需要姑娘的怜悯,等沈贤弟醒来,就归还姑娘。”
顾琉璃无语了,她说了什么?这个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布帘一掀一落,朱宽走了进去。
顾琉璃转身离去,叮嘱了医馆的大夫几句,好好照顾沈凤泽云云,然后带着春杏、春桃坐上马车,前往东山赏梅。
金乌从正当空到西垂,一整天就过去了。
等沈凤泽醒来,就察觉到周围的摆设陌生,双勾挂着青布帷帐,床头的案几有些年头了,红漆脱落。鼻端传来淡淡的药草味,算不上好闻,但也不令人讨厌。他回想着晕倒前的一幕,心道:难道他在医馆?谁送过来的?
朱宽端着药碗走进来,在门口跺了跺鞋面上的积雪,他一转眼,就看到沈凤泽拥着被子坐在床榻之上,惊喜地走了过去,道:“沈贤弟,你醒了?感觉如何?”
“朱兄,你这是……拜师成功了?”
沈凤泽惊奇地看着朱宽,若是他没有记错,他和朱宽站在程大儒门前求学拜师。他晕倒了,朱宽竟然特意过来照顾他?
药碗重重地放在案几上,黑褐色的汤汁激烈地荡了荡,洒了几滴在桌子上,也没人注意。朱宽愤愤不平地说道:“沈贤弟别说了,拜程大儒为师之事恐怕十之bā • jiǔ要泡汤了?”
沈凤泽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我晕倒之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怪那个多事的顾三姑娘。”朱宽怕沈凤泽不记得顾琉璃,忍不住提醒道:“就是上次在客船上,拿走你的祖传玉佩的女子。”
他将顾琉璃之后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非要送沈凤泽就医就算了,竟然在程宅门口说那些污蔑程大儒的话,还被程家的小厮听见了。
程大儒何许人也?竟然被这些无知的女子如此想,简直是有辱斯文。
末了,朱宽忍不住和沈凤泽吐槽道:“顾三姑娘天生就是克咱们俩的,害得我们被程大儒误会是一伙的,程大儒还会收我们为弟子吗?以后,见到文远侯府的马车,咱们离远一点,不,是退避三舍。”
天渐渐暗了下来,厢房里烛火飘飘,若明若暗。
只听见朱宽的声音,沈凤泽沉默了,烛火照在他俊秀的脸庞上,一双眼眸显得格外深邃幽深。
许久,他勾唇一笑,轻松地道:“朱兄多虑了,顾三姑娘应该是在帮助咱们。”
“帮助咱们?”朱宽是不信的,方正的脸孔一板,抑扬顿挫地说道:“我看她是在帮倒忙还差不多。”
沈凤泽劝道:“朱兄不信?切不可对女子有偏见,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不是我对她有偏见,而是世间女子皆是如此,除了依靠男人,就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朱宽摇头,否决掉心里的那一丝犹疑,这些女子除了仗着娘家和夫家,还能做什么?
“朱兄且等着吧,不出三日,自见分晓。”
劝不好固执的朱宽,沈凤泽也不多言,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盖着被子入睡。早已经知道医馆这边已经被顾琉璃打过招呼,他也不客气,已经欠了顾琉璃的救命之恩,不差这十多两银子。
而独留朱宽一人站在屋中,他看着闭眼入睡的沈凤泽,想摇醒他问清楚缘由,又怕打扰沈凤泽休息,只得作罢。
翌日,外面还是寒风阵阵,白雪飘飘,冷得不想起床。
医馆的伙计敲了敲门,哆嗦着身子,道:“沈公子,外面有个老者找你,方便让他进来吗?”
那人方长脸,面白长须,明明是儒雅的文人,往门口一站,却气势吓人,让人不敢轻视。
朱宽正在厢房里,和沈凤泽商量拜程大儒为师之事,决定从长计议,再去程宅求见一番。
对此,沈凤泽淡笑不语,似乎胸有成竹。
陡然听到伙计的敲门,朱宽先是不悦,然后准备开门,让伙计回了那个老者。而沈凤泽抢先了一步,问道:“那老者可有说什么?”
伙计挠了挠头,道:“那人说他姓程,是程宅的主人,也是公子要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