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宽惊愕道:“姓程?莫非是程大儒?”
沈凤泽不答,眼底幽深一闪而过,他道:“麻烦小哥,请这位程先生进来。”
程显跟着医馆的伙计入门之时,当先就看到床榻上的男子,略显苍白的脸庞,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另外一个儒衫男子站在床头,情绪激动地盯着他。
“您可是程显程大儒?学生朱宽,曾拜读过你的大作,真是让人振聋发聩……”
屋内传来咳嗽声,沈凤泽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低声道:“朱兄,先让程大儒入座,天气寒冷,炭火烧旺些。”
程显捋了捋长须,笑而不语,心底暗道:这二人倒是不错,一个诚恳,一个细心。
等三人推辞了一番,都入座之后,沈凤泽依旧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之上,而程显和朱宽二人坐在火炉边,烤着炭火取暖。
程显自责地说道:“昨日两位在程宅门前受委屈了,我特意带了些礼物,来给二位赔礼道歉。”
程家的小厮提着礼盒,放到沈、朱二人面前,又恭敬地退了下去,站在程显身后,低头垂手。
“先生严重了。”
沈凤泽和朱宽二人拱手,连连劝道。
程显一摆手,按下了沈、朱二人的说辞,叹息一声,道:“说来,都是我那个刁蛮任性的小闺女惹出来的事。”
程家的姑娘?
朱宽不解,拜师之事与程大儒的闺女有何关系?
而沈凤泽温润如故,也在猜测程大儒此话是何意,联想到昨日顾琉璃的那番做态,也许程大儒迫于舆论,不得不找个理由?
程显见二人面带疑惑,捋了捋长须,为难地说道:“我夫妇二人中年得女,那丫头在兄姐中排最末,平日里被她母亲溺爱,有些不懂事。每逢有人前来家中拜会,她总会指使府中愚仆乱传话,耽搁些时间。昨日也是如此,才致二位受冻了。”
“原来如此。”
朱宽恍然大悟,但是在仰慕的大儒面前,受些冻这种小事情自然无足挂齿,他倒是没有责怪程家千金的意思。
没有朱宽想得这么简单,沈凤泽脸上不漏任何神色,心底却对程显的说辞怀有疑惑。程家姑娘当真如此行事,程大儒为何一直没有阻止?
恐怕这其中也是程大儒的暗许,只是昨日之事玩脱了,没想到他晕倒在大门前。为了避免被天下学子口诛笔伐,程大儒才这么着急登门解释,这些仅仅只是沈凤泽的猜测而已,他也不可能拆穿到底。
当事人之一的朱宽表态了,程显程大儒又将眼神放到沈凤泽身上,温和地说道:“沈公子,身体如何了?”
沈凤泽何等聪明之人,他温润一笑,回道:“多谢程先生关心,学生身体无恙。”
程显见到此行目的答道,爽朗一笑,捋了捋长须,道:“以后二位若是有疑问到程宅找老夫,只管前来,不用等候禀报。”
朱宽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道:“程先生,这意思是……学生可以……”
惊喜之下,他有些语无伦次,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搓了搓,不知道如何安放。
沈凤泽难得一喜,掀开被子,下床一拜,道:“学生沈凤泽拜见老师。”
“好、好、好。”抚掌大笑,程显连说三个好表达欣喜之意,他道:“为师先回去,等待你们的奉茶。”
程显应允了收徒之事,朱宽送走了他,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叹道:“沈贤弟,此事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沈凤泽没有搭理朱宽,这其中的博弈,只能意会,无法明说。
几日后,二人再一次拜访了程显,顺利拜师,成为了程门弟子。
忙忙碌碌的求学生涯开始了,沈凤泽没有忘记顾琉璃的恩情,择了个机会,特意向她道谢。
一来二去两个人之间有了交集,偶尔邀请她到书肆,两个人就某一本书,某一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过后又是相视一笑,双方渐渐接纳对方的观点。偶尔他会邀请她到佛寺,煮一壶清茶,赏梅赏雪。
新年期间,顾琉璃要跟着顾夫人走亲访友,倒是极少与沈凤泽见面。而上元节当晚,二人恰好在集市相遇。
沈凤泽看着落单的顾琉璃,头戴帷帽,披着玄色斗篷,站在人群中孤孤单单的。他笑着问道:“顾三姑娘,可愿同行?”
顾琉璃仰头望着明亮的花灯,以及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到仆从找到她,估计灯市都到尾声了。她抿唇一笑,羞涩地点了点头,道:“愿同行。”
两个人相携前行,随着人群,慢慢移动。一边逛着热闹的街市,说着新奇的事物,一边互相打趣对方。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周围的人挤了过来,顾琉璃柔弱的身姿,犹如池塘中的浮萍,被推攘得东倒西歪。沈凤泽心中一急,抓着她的手臂,道:“小心!”
人群的冲击太大,沈凤泽险些抓不住她,干脆手腕一使劲,将她搂带到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推攘。
落入到温暖的怀抱里,男子身上的气息涌入到顾琉璃的鼻端,让她红了脸颊,羞涩地躲在沈凤泽怀里,任由他带着她走。
也许是夜色太美,花灯太漂亮,顾琉璃和沈凤泽二人缓步走遍上京的街道,直到半夜灯市落幕,他们才不舍的分别,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