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咽了一下喉咙。
“那是一片废弃的石屋。”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聚集了半个城市里,无家可归的……”
“流浪儿。”
队伍的马蹄声依旧,卫队们的警惕性不减。
但队伍中的星湖公爵,却慢慢地沉下了头。
就连基尔伯特也表情凝重。
几秒后。
“基尔伯特,我之前没来得及问。”
少年的声音在马上幽幽响起:
“但关于这六年里,我托你做的事情……”
基尔伯特脸色微变:
“噢,当然,您对于某些书籍的搜罗,包括给女大公的礼物……”
但是泰尔斯打断了他:
“不,基尔伯特。”
王子抬起头,目光微微恍惚,却在几秒后恢复清明: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泰尔斯紧紧地盯着基尔伯特,似乎那就是迷途者的出路。
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
“刚刚马略斯勋爵说……”
但是公爵再度打断了他。
“基尔伯特。”
“我在请求你,”泰尔斯的眼神里带着略微的急切:
“请。”
队伍仍在前进,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永星城的西部,糟乱的小路和岔道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宽阔平整,横平竖直的大道。
“不,殿下。”
最终,基尔伯特呼出一口气,难掩疲惫:
“我很抱歉。”
泰尔斯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托了几次市政厅乃至警戒厅的人情,让他们以清市和净街的名义,发动了几次针对下城区、西环区的扫荡……”
果然,基尔伯特开口了,话里带着惭愧:
“但就像你所知道的,每到那时候,除了抓出来几个‘黑恶势力’安抚民心,让人们继续赞叹社会安定和生活更好之外……”
基尔伯特顿了一下:
“一夜之间,那些丑陋腌臜的人和事,就蹊跷地消失得一干二净,无从查起。”
泰尔斯死死盯着地面。
基尔伯特看着少年的表情,有些不敢面对他:
“我的朋友,他们特别把您所说的——地下街跟废屋都扫了个底朝天。”
基尔伯特失望地摇摇头:
“当然,按照惯例……”
“那一天,地下街变成了清一色的古董店和葬业区,还有恶臭的垃圾堆。挖坟人和背尸人们的眼神愚昧真诚又无辜无奈,警戒官再吹毛求疵严刑审问,也顶多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偷小摸,连带着引出一大批挣扎着温饱的贫民,怨声载道,倒逼着官方收手。”
“而废屋,同样,就像之前市政厅的数十次检查一样,那里又变成了空无一人的垃圾场和不祥的抛尸地,只剩十几个流浪汉和话都说不清楚的疯子。”
“什么人都没找到。”
泰尔斯握紧了拳头。
那个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在隐隐作痛。
似乎六年前的那个伤口,依旧在灼烧。
队伍路过一个似乎在扎堆看杂耍的人群,王子的坐骑嘶鸣了一声,惹得周围的马匹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王室卫队迅速平复了坐骑们的骚动,变化阵型,远离那个杂耍团。
但泰尔斯没有在意这些。
他思考着其他。
面对权力,无论黑街兄弟会还是血瓶帮,他们都有自己的办法。
化整为零,断尾求生。
等到风声过了,再行出巢。
而一切照旧。
泰尔斯竭力呼吸着:
“那么……红坊街?”
基尔伯特又是一顿。
“我的殿下,恐怕,”卡索伯爵摇摇头:
“我朋友的权位层级,还不到可以公然清查红坊街的地步……它背后牵扯……”
泰尔斯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我懂了,基尔伯特。”
少年睁开眼:
“你需要懂行的人,需要那些真正了解市井行情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不识民间疾苦的政务官老爷们。”
基尔伯特没有立刻答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但几秒后,他还是开口了:
“我的朋友确实建议过我,殿下,如果您在黑市挂上某个对他们而言梦寐以求——而当然对我们而言微不足道——的悬赏,那不出数月,有用的线索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在您的桌子上长出来。”
可基尔伯特的眼神微微一变:
“而那也意味着,会给关注我们的有心人,留下无法掩盖的踪迹。”
泰尔斯皱起眉头:
“我们六年前讨论过这个了。”
基尔伯特果断地点头,目光严肃:
“而那时的结论,对今日同样适用。”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基尔伯特的话语还在低声继续:
“以您今日的地位,和您产生联系,对您的朋友而言不是好事——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泯然淹没在谁也找不到的人群中,忘掉所有和您有关的事情。”
说到最后,基尔伯特的语气越来越认真。
但泰尔斯却心乱如麻,无从听起。
“秘科呢?”
泰尔斯无视着对方的话,追问道:
“你找过他们吗?他们才是最适合做这事儿的人。”
基尔伯特皱起了眉头。
“基尔伯特?”
泰尔斯催促道。
几秒后,外交大臣终于叹气回话:
“在前几年,您归国未期,风声不大的时候,我试图求助汉森勋爵。”
汉森勋爵。
听见这个名字,泰尔斯就凭空生出一股不适感。
“但这几年里,他本就不多的露面更是显著减少,近乎从不现身——甚至御前会议。”
泰尔斯的眉头越锁越紧:
“那就试试秘科里那个……”
不等他问完,基尔伯特就接过他的话头:
“年轻的荒骨人,您的患难故旧?”
泰尔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试过。”
基尔伯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但秘科从上到下,所有能接触到的人,都齐声否认他们有位名唤拉斐尔·林德伯格的干部。”
泰尔斯怔了一下。
“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