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六年前,还在群星厅里公然亮相?”
面对王子难以置信的反问,基尔伯特依旧摇头:
“至少在永星城,这个人不存在。”
“或者不允许被存在。”
泰尔斯听懂了他的意思。
少年不可置信地问道:
“秘科拒绝了你?”
基尔伯特微微叹息:
“不确切。”
“什么意思?”
基尔伯特拍了拍身下的马匹,似乎想找到什么话题的切入口:
“您知道,殿下,刺探情报和策划行动是普提莱的特长,但我的特长,是关注做这些事的人……而我能从他们的态度和行事看得出来,王国秘科似乎对……”
基尔伯特半抬起头,瞥了泰尔斯一眼:
“对您有很深的……成见。”
泰尔斯愣住了。
“我?”
“成见?”
王子反应过来,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被气笑了的荒谬感:
“开什么玩笑?”
“我才是那个被他们害得离家六年的可怜人吧!”
可基尔伯特只是忧心忡忡地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殿下……”
“恕我再度直言,星辰的历史上,每一位有为君王都和他的情报总管,与王国秘科保持良好的关系……”
队伍仍在继续,基尔伯特的话却已经飘出泰尔斯的耳朵。
只见公爵不爽地抓了抓脖子,愤愤不平:
“但我想要的不过是寻找几个人……”
基尔伯特摇了摇头:
“您是说几个在臭名昭著的下城区的混乱之夜里,失踪六年、无人关注、无名无姓的流浪儿?”
那个瞬间,泰尔斯倏然抬头!
“是的。”
他认真地看向基尔伯特,眼里带着严肃,让外交大臣为之微怔:
“以及……一个女酒保。”
基尔伯特眉毛一挑,从善如流地点头:
“以及一个女酒保。”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失踪六年。
无人关注。
无名无姓。
泰尔斯在心底里默默重复着基尔伯特的话。
“而他们不是无人关注,”泰尔斯低声道:
“也不是无名无姓。”
他的眼前浮现出几个小小的身影。
基尔伯特看着他的样子,眼里既有欣慰,也有痛惜:
“殿下,恕我直言,找到他们的下落很简单——只要我们有足够大的动作。”
泰尔斯抬起头来。
“但是,在找到之后呢?”
基尔伯特的脸色严肃起来:
“你可曾想过,你的奖赏、报恩,乃至只是暗中观察,有可能对他们带来的影响吗?”
“做一件事很简单,但要完美地处理好此事带来的无数后果,却无比艰难。”
泰尔斯想要说点什么,却一时语塞。
基尔伯特凝重地道:
“尤其在您万众瞩目的归来之后,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人注意到您的举动——而我们不能指望他们的善良和原则。”
“无论对哪一方,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泰尔斯痛苦地闭上眼睛。
“也许您找到他们的那一天,”外交大臣的语气紧张起来:
“就是您害死他们的那一天。”
找到他们。
害死他们。
只听基尔伯特痛心疾首地道:
“所以我诚挚建议您,殿下,为了您自己,更为了他们,放弃吧。”
“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放弃?
放弃。
好一会儿后,泰尔斯才睁开眼。
他看着马蹄下的地面缓缓倒退,不禁有些呆滞。
“基尔伯特。”
泰尔斯缓缓开口,嗓音嘶哑: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么?”
基尔伯特奇道:
“知道什么?”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
“在六年前,在闵迪思厅里的时候……你告诉我,等门禁解开了,就能去寻找我的朋友……”
基尔伯特表情微变。
“而我成为王子之后,你又说,要等风头过去,才能去寻找我的朋友……”
外交大臣沉默不语。
“我到了北地,你给我写信,你说,你找到了几条有用的线索,正在追查……”
泰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相信你,但现在……”
星湖公爵抬起头,直直望向默然的基尔伯特,肯定道:
“你早就知道。”
带着泰尔斯自己也不知道的感情,王子嘶哑而平淡地道:
“打从一开始,从我来到闵迪思厅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不能去找他们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只是……只是在……”
泰尔斯一时哽咽,没有说下去。
那个瞬间,六年前,闵迪思厅里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基尔伯特闭上眼睛,扭过了头。
没有答话。
泰尔斯也低下了头,没有再追问。
但他知道。
永星城。
废屋。
闵迪思厅。
那些似曾相识的故乡……
他已经……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