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个铁门厚锁的密闭牢房,每扇门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闸口沟通外界。
泰尔斯在这儿被叫住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一个牢房后传来幽幽的厚重嗓音,泰尔斯似曾相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王子皱眉回头:一张沧桑的脸出现在闸口处。
“顺便一句,小子,昨晚的酒真难喝,”这是个满面邋遢却刚毅不改的男人,他握住闸口上的铁条,死死瞪着泰尔斯:
“宿醉到现在。”
拉斐尔和诺布对视一眼,齐齐欲言又止。
泰尔斯沉默了一阵,这才清冷地哼声道:
“当然比不上这儿的酒。”
“亚伦德大人。”
王子继续向前,将瓦尔·亚伦德留在身后。
诺布紧跟而去。
“我说了,他会是大麻烦,”身陷囹圄的北境守护公爵默默注视着泰尔斯的身影:
“比你还大呢,小荒种。”
听见这个称呼,落在最后的拉斐尔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铁门后的瓦尔。
“以后多吃菜,公爵大人。”
拉斐尔注视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
“别光喝酒。”
言罢,荒骨人转身离去。
“等一等。”
拉斐尔回过头。
瓦尔一肘抵上铁门,沉默了几秒,这才将一张叠好的信纸缓缓递出闸门。
拉斐尔皱起眉头。
“你知道,她不会回你信的。”
瓦尔眼神一黯。
“我知道。”
公爵的目光落到拉斐尔的双手上。
后者下意识地背手。
“但这至少,能让你见上她一面,孩子。”瓦尔恍惚道。
拉斐尔看了他很久,最终叹了口气。
他走到闸口前,一把接过信纸,认真收好:
“好吧。”
瓦尔勉强笑了。
“谢谢。”
但下一秒,荒骨人的表情就恢复冷漠:
“但我们只用信鸦。”
言罢,拉斐尔粗暴地一把拉上闸口。
将瓦尔的脸关在黑暗之后。
在诺布的带领下,泰尔斯终于来到他的目的地:一个宽阔的房间。
“有个小姑娘,漂亮又善良,命运不咋样,早早没有娘……”
但他们还未踏入房间,耳边就传来一曲难听的歌谣:
“来个老sè • láng,酒醉来摸床,姑娘眼一转,炉上有肉汤……”
歌声来自一个男人,听上去洋洋得意,兴趣盎然。
“那是我的下属,”诺布尴尬地向王子告罪:
“我让他先来踩踩点。”
泰尔斯点点头,他们在男人哼出的歌谣中走进房间。
这里阴暗,潮湿,压抑。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各色恐怖器械:
肢刑架、碎头器、拉筋轮、剥皮床、刺椅,血摇篮……这还只是泰尔斯认得出来的——小时候,黑街旁的黑金赌场里有类似的地方——部分,至于他叫不出名字的,摆在许多推车上的小工具小玩意儿就更多了。
泰尔斯心情一沉。
一个胖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中央,他背对门口,裸着上身围着围裙,带着手套和头罩,一边哼着歌抖肩膀,一边有节奏地整理着推车上的各色工具。
“火钳绞住蛋呀扭着用力翻,sè • láng痛醒喊啊姑娘笑着转:就当烤个串呗绕个九圈半,小刀压棒棒哇刀尖往里拌,剥皮再开口嗷雕个小漏斗……”
安克·拜拉尔——擅闯王室宴会的要犯正闭着眼睛,浑身赤裸,一动不动地躺在中央的躺椅上。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四肢被缚遍体鳞伤,只在下身盖着一条满是血污的薄毯。
泰尔斯望着他身下躺椅的斑斑血迹,心中一紧。
也许是头罩的隔音效果,哼着歌的胖男人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他一手举着锤子,一手挥着钳子,扭起屁股甩开腰身,疯狂舞动忘我高歌:
“sè • láng哭着道,姑娘你别闹,昨夜脾气好,今夜这么暴?姑娘掀脸笑,你呀认错寥,吾乃食人鬼,今夜吃得少,姑娘锅里熬,肉汤味可好?”
血腥恐怖黑暗阴险的刑房里,这位甩着肥肉,激情热舞的胖子实在画风清奇,以至于诺布不得不尴尬地重咳一声:
“戈麦斯。”
胖男人似乎没听见,他继续撅着屁股甩动腰肢,锤子诱惑地撩过正对三人的臀部。
诺布不得不加大音量:
“戈麦斯!”
当啷两声,锤子和钳子双双落地。
胖子僵在原地,维持着抚摸屁股的姿势,歌谣随之停息。
房间里安静下来。
名为戈麦斯的胖子颤抖着摘下头罩,磕磕绊绊地转过身来,第一个看到泰尔斯,吓了一跳:
“哇哦!”
戈麦斯松了口气,他抹开劲舞后的满脸汗水,:
“你是哪来的小屁孩?知不知道这样吓人是不对……”
诺布从黑暗里现出身影:
“戈麦斯。”
“这是泰尔斯殿下。”
戈麦斯再度僵住。
几秒钟后。
“啊,诺布你来早了,今天穿得不错啊!我那个,在热身,嘿嘿,热身,”胖子先是讨饶,意识到对方的话后脸色一变:
“啊?你说殿,殿,殿下?”
他瞪着眼睛,把面无表情的泰尔斯打量了好几遍。
“啊啊啊——泰尔斯殿下!”
戈麦斯立刻换上一脸谄媚,努力用身上的围裙遮住沉甸甸的胸口肥肉,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是西荒的那个,那个,那个啊!你还记得吗……那个啊!”
只可惜,他这副赤着上身横肉,浑身汗渍血污的样子,让他的讨好效果减半。
泰尔斯只得对他微笑示意。
“叫醒囚犯。”诺布只觉丢脸,无助地捂住脸庞。
戈麦斯一个谄笑,一声“好嘞”,回头就抄起一把带血的钳子,兴致勃勃地向躺椅上的安克走去。
泰尔斯面色一变。
“等等,”
诺布及时阻止他,瞥了一眼泰尔斯:
“友好点。”
戈麦斯讪讪低头,丢下钳子,换了一桶冷水,泼向安克。
“咳咳,蒂娜,咳咳咳——”
躺椅上的安克被冷水一浇,激动地从躺椅上挣起,仿佛噩梦初醒。
“蒂娜……咳咳……”
他痛苦地咳出嘴里的水,憔悴虚弱地转向周围,直到看见手脚上的绑带,才明白自己还在噩梦里。
“不是说好,休息一刻钟吗……”
安克虚弱地摔回躺椅上,奄奄一息:
“大半夜的,我不累……你们也……不累的吗……”
泰尔斯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指甲,青肿淤血的关节,以及渐渐失神的双眼,只觉呼吸困难。
“嘿,哥们儿,清醒点!”
戈麦斯大力地拍打着安克的脸庞,把他盖上的眼皮重新拍开:
“有人来看你啦!”
泰尔斯叹出一口难言的气,走到拜拉尔的面前。
“安克·拜拉尔。”
“是我。”
安克涣散的双眼先是迷惑了一阵,随后渐渐聚焦。
“殿下?”
他吃力地抬起上半身,看清眼前的少年。
“泰尔斯王子?”
安克呼吸加速,胸膛起伏,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您今天,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