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看着季先生,他知道那种眼神,那是一个人看着叮咬自己的蚂蚁的眼神,怜悯,讥讽。这让石磊很是屈辱,心里又恼又惧,他不敢再上前去,心中已经有了疑虑,怀疑季先生并不是不能出手,而是不想出手。
正如石磊所想,季先生此时清除余毒的紧要关头,但若真要动手杀掉石磊,只要撤功后,一招即能令其毙命,只是,这时撤了功,不仅会前功尽弃,从头再来,还会牵扯出许久才能恢复的内伤,这就是季先生没有动手杀了石磊的原因。
石磊望向那张床,他知道齐玉池正躲在那床下,于是故意大声道:“季先生,今天给你说了军报的消息,忘记给你说另一个消息。听说,皇上下了圣旨赐死太子妃。”
果不其然,床下的小身影慢慢爬了出来。
季先生在门外打斗时,他没有出来;屋顶破开,青衣人跳下时,他没有出来;屋内打成一团,大汉一道刀芒,就打在头顶,床架抖动,他也没出来。全程都缩在床下,往嘴里塞了一大团的衣袖,以避免情不自禁叫出声音。然而此时,听见母亲的消息,他终于是出来了。
齐玉池站在床前,季先生身后,小小年纪,眉头皱得死紧。他当然知道石磊目的是诱自己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石磊笑出了声,捡起身边的腰刀,那名大汉生前用的刀,刚才的那把剑掉在了季先生面前,石磊不敢靠近:“你以为我哪儿来的毒酒?自己买的?可别傻了”这把刀对石磊来说,远比那把剑顺手,让他很满意“上午我去了严府,不仅取来了毒药,还听来了一些好玩的事,比如关于你母亲的事,我的长孙殿下。”
“你打算这样告诉我?”齐玉池问道。
“你往前走两步”
齐玉池真的就向前踏出两步。
“皇帝下旨赐了杯毒酒给她”石磊笑道。
齐玉池眼里泛起了泪花,问道:“什么时候”
石磊招招手,示意齐玉池继续往前走。齐玉池果真如其所愿,上前两步。
“昨天晚上,两个太监就端着毒酒进了太子府”石磊摸着额头说道“我想想,差不多也就是你洗澡的时候。估摸着现在,尸体已经比你昨晚的洗澡水还要冰凉”
泪珠夺眶而出,两行清泪翻滚到下颌,聚在一起,滴落地面,“不可能”齐玉池倔强道。
石磊抬刀直指,刀尖离齐玉池也就两步的距离“太子妃,也就一个毫无抵抗的女人而已,怎么个不可能?”
齐玉池又前进几步,身手将腰刀刀刃挪到自己的肩膀上,直视着石磊的眼睛说道:“现在,你已经没必要诓骗我,我要你说实话”
石磊愣了愣,面前男童聪明且胆大,让他有些惊讶,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惧怕,甚至有些逼迫的意味。
而后,石磊仰面大笑,笑得极为夸张。给人施加痛苦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即使自己并没做什么,只是说两句话,但两句话将能给人莫大的痛苦,让石磊享受到了痛苦施加者的畅快。
“我的长孙殿下,你以为我在骗你!太子妃,你的母亲,确确实实就是死了,昨天就死了,死了!没气了,动不了了,尸体都冰冷了,明白吗?我的长孙殿下!”石磊将齐玉池拉到胸前,俯下身狠狠说道“严家告诉我的不是计划,而是结果!懂吗?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在骗我”齐玉池固执地喊道:“我都送你面前了,你还在骗我。”
石磊一声冷哼,将齐玉池扯到门边,扔在门槛上。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等外面的人马进来,他们会将自己和齐玉池一起带走。若是季先生运功完毕,这个距离,足够石磊用齐玉池的命做要挟。
齐玉池保持着刚被扔下姿势,斜靠着门扉跪坐,泪水没有止过,口中念叨着:“这不可能,这没道理的,他们不敢这样做,,,”
等待是个无聊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可以玩个游戏,比如,让一个男孩绝望。
“怎么就不可能?太子的儿子,现在不照样死活掌握在我一个看门的手里?太子妃女人又能好到哪里去?”石磊用刀面拍了拍齐玉池的脸。
齐玉池抬头争辩道:“可他们的目的是我,因为他们想要皇位。可我还在,杀我母亲有什么用?”
石磊蹲下身来,抚摸着齐玉池头顶,冷笑道:“shā • rén不注重理由,只注重后果。既然能承受皇孙的后果,也就能承受太子妃的后果!为什么不能杀?”
没用?齐玉池突然呆住了,有用,有大用的,杀母亲有大用的。那是一位正妃,那也代表着嫡系的身份。想到这儿,齐玉池所有的悲伤和懊恼通通聚在了一起,涌上心头,埋头痛哭。
石磊站起身来,得,只坚持了两句话,没趣。
一边的季先生这时有了动静,吐出一口污黑近墨的毒血,包裹在外的那层真气,如鲸吸水般收回体内,脸色照样苍白,但明显好了很多,站起了身来。
石磊不敢大意,当即将齐玉池提到身前,刀也架在了齐玉池脖子上,笑道:“季老头,可别乱动,我经不住吓,手容易抖。”
石磊虽然没有见过季先生出手,但屋子里的现状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不得不慎重,这么远的距离,他料想已经足够安全。
季先生不见紧张,平静地望着那名啼哭的男童,问道:“想明白了?”
齐玉池哽咽着回答:“母亲说过,只要我不死,她就安全,明明就是骗我的,我早该想到的。”
石磊厌恶二人的忽视,笑道:“别怕别怕,也就晚个一两天,你娘要是走慢些,还能追的上。”
眨眼是一个很快的动作,也是常常被人忽略的动作,这样一个细微快速的动作可以细致地分为两部分,眼皮的盖下和掀开。
比如这时,石磊眼皮闭下,再掀开时,面前就多了个人,耳边响起了砖石破裂声。
是季先生,容不得石磊惊愕,右手扣住了石磊卧刀的手,一拉,刀刃离开了齐玉池的脖子,再一捏,石磊吃痛惨叫,手上卸了力,腰刀掉在地上。左手这时扣在石磊手臂,一捏一扯,石磊又是一声惨叫,整只臂膀被放开后无力的垂下。
季先生捏住石磊另一只要抓向齐玉池面庞的手,将齐玉池轻轻扯到身后。脚上动作也比石磊快半分,将石磊的抬起的脚压过去,再一记膝顶,顶在石磊小腹。
石磊痛得张开了嘴,却又像喉咙里堵了石块儿,“呃啊”没叫得出多大声,表情狰狞,弯下腰无力地跪坐下去。
季先生退开来,看着捂住肚子的石磊,默默地摇了摇头。齐玉池就在他身后抽泣。
石磊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院子里看父亲练功。
“爹,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样高强的武功?”
“爹这武功哪儿称得上高强,比我高个十倍百倍的多了去了”
“高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