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齐玉池带着元宝,和齐涅斌一起,去往皇帝寝宫正殿。
到了正殿门口,元宝留在了殿门外候着,齐玉池和齐涅斌二人进入殿内。
里边,一名发色灰白的老者坐在床榻上,身上披着张毛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一勺一勺地喝着,只是不知道是治病的要还是补人的药。这位是金川国现在的皇帝,号称仁帝。
不远处侧面的一张太师椅上,还坐着一人,是齐玉池齐涅斌兄弟二人的父亲,太子齐建国。太师椅旁的桌子上,堆着一摞折子,而齐建国,也正手里端着一本静静看着。
两兄弟向殿里深处并排走进了十多步,齐涅斌突然变走为小跑,跑了十多步,而后跪下行礼;“孙儿拜见皇爷爷,祝皇爷爷身体安康。”
差不多等齐涅斌行完了礼,齐玉池才平静地走到齐涅斌身边,也是跪下行礼:“拜见皇上。”
仁帝将碗勺放置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两名孙儿,慈祥笑道:“没外人,起来吧。”
齐涅斌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母亲教导孙儿说,不学礼,无以立。孙儿遵循母亲的嘱咐,有认真地学习礼法。并且孙儿还会一直用在身边。”
“嗯”,仁帝笑着点点头道,“确实该如此,但除礼法外,功课也记得要多用心。”
齐涅斌小脸儿严肃,回答道:“母亲布置的功课,涅斌每日勤学,没有一个字落下,只是,只是,,,”说到这儿,齐涅斌垂下脸,眼眶已经就开始发红,眼泪也聚集起来打着转儿,“只是涅斌已经多日没有见过母亲,,,”
齐涅斌的最后声音已经近乎哭泣。
仁帝闻言招手道:“可别哭,来,皇爷爷面前来。”
齐涅斌起身上前,走到仁帝面前时,眼泪终是控制不住,掉落下来。
仁帝将齐涅斌小手放到自己手心,另一只手替齐涅斌擦拭眼泪,佯装生气道:“大好男儿有什么哭的,有什么事,皇爷爷还在着呢,有什么哭的。”
齐涅斌点点头,努力地憋回泪水,却是止不住,哽咽道:“皇爷爷,涅斌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为什么不能见母亲?”
仁帝瞥了眼齐建国,再瞥了眼齐玉池,又再看着面前的幼孙,手掌抚摸着齐涅斌头顶,说道:“小涅斌哪能做错事,天底下最懂事的就是朕的小皇孙。”
“那是母亲做错了?”齐涅斌立马又接着说道,“昨天回府,父亲就不准我回院子里见母亲,母亲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父皇是不是要把母亲关进大牢?”
齐涅斌焦急的姿态做不得假,急得眼眶更红了几分,眼里的泪花也更重了几分。
仁帝拍了拍齐涅斌的手背,略作思量后亲和道:“放心,皇爷爷不会让任何人进大牢,涅斌马上就能见到母亲。”
齐玉池心里颤了颤,他知道这句话的含义,那个女人将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即使这是早就想到的事,齐玉池还是涌起很重的失望,失望只藏在心底。
又说了几句承诺的话后,仁帝示意一名宫女走上前来,将还在抹眼泪的齐涅斌轻轻拉到一边,“把小殿下带到皇后那儿去。”
宫女道了声是,牵着齐涅斌退下,齐涅斌也是聪明的,点到即止即好,没有不依不饶,虽然走前仍不住回头顾盼,却也是安安静静地离开。
于是,大殿里,还剩齐玉池一人跪在地上。
仁帝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另一个孙儿,一时找不到言语。来自北边大锦国的女人,生下的这个孩子。教得很好,仁帝不得不承认,那女人把自己的孙儿教得很好,聪明、善良、有教养。很懂事,对,这个孙儿太懂事了,印象里,就没有过撒娇调皮的时候。
仁帝想起了太子齐建国的小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即使如此,齐建国人还是有几次顽皮的趣事,想到这儿,仁帝不禁扯开嘴角为过去的缅怀悄悄笑了笑。视线再回到眼前,面前的齐玉池,他不是齐建国,他们有相像的地方,也有很大的不同。
“事已至此,我会给你一定的补偿”,话一出口,仁帝就有些后悔,这更像是和自己的臣子说的话,而不是一个孩子,自己的孙子。
我是不是太冷漠了一点,仁帝这样想着。
“我不需要什么补偿,只是希望母亲能得到厚葬。”齐玉池说道。
他心里一定有不少怨恨,仁帝这样想着。
“她会被葬入皇陵”,仁帝说道。
金川国的皇陵只会葬入金川国意义重大的人,历来的皇帝皇后,再就是之前的严家护国老将军以及三年前的麦先生,而眼前的太子妃,显然是不够格的。
“谢过陛下”,齐玉池叩首道。
“你父亲将会娶一名新的妃子,你到时候会交由她来抚养”,仁帝继续说道。
垂着头的齐玉池眉头皱得很紧,正室尸骨未寒,就又开始谈论新的婚娶,金川国的皇室真的礼仪得体。
齐玉池垂下头咬咬牙,没有说话,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忍不住将心里的愤怨全部爆发出来。
他只能尽量地平稳呼吸。
“我不需要另外的母亲”,齐玉池呼吸平稳后拒绝道。
“踏”,这是折子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本该是不起眼的声音,但这时清晰可闻,可见是加了力道的,是一边的齐建国,这时抬起头来,望向齐玉池。
齐玉池迎接上那目光,无怒无喜无悲,黑幽幽的瞳孔,齐玉池看不透里面的全部意思,但看得出其中的一部分,不允许拒绝。
事实上,自己也没有拒绝的能力,齐玉池淡笑着挪开目光,看向地面,不知名的木料地板一尘不染,却永远都不会净如明镜,因为它本不是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