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季先生坐在桌边,问道。
齐玉池想了想,说道:“其实也就两个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后我要怎样?”
季先生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听着。
“我想明白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非是像小孩儿一样抢东西。他们认为我有争抢的资格,影响到他们的获取,自然而然就要针锋相对。虽然并没有人问过我,我是不是真的想要得到这些东西。”
季先生面带一丝缅怀,说道:“以前他说过一句话,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靠抢来的。走过这么多山水,历经这么多岁月,发现果真如此。狗抢食,猫抢宠;匪寇抢财,农户抢水;文臣抢绩,武将抢功;商人抢市,读书人抢仕;才子抢佳人,佳人又何曾没有抢才子?诸国并立时,国主要攻城略地,王朝一统时,帝皇要抢那名号比前人响亮,让后人难以企及。一个‘抢’字,就是这‘俗世’的‘俗’。”
季先生说完后,齐玉池继续自说自话:“可我想不明白以后我该怎么样?有时我会想,得过且过吧,父亲总不会对我弃之不管不顾,安安静静,安安分分,该怎样就怎样,能怎样就怎样,会怎样就怎样;有时我又会愤怨难平,不甘心这么懦弱,母亲尸骨未寒,我也三番两次地差点命丧黄泉,我可是皇帝的孙子,太子的儿子,我不该这么懦弱,我应该做一些事,让他们大吃一惊,让他们害怕恐惧。”
“我想过顺从父亲,卧薪尝胆,趁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骤然发难,替母亲报仇,这是我想的最多的;但我也想过,逃离这儿,离开这儿,去没人知道的地方,做一个普通人,安稳生活,虽然我并不了解他们是怎么生活,虽然我根本就逃不了。”
“季先生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报仇吗?我没那个能力,就算有,我又真的下得了手吗?仇人的儿子那晚就在我面前,毫无防范,可我还是做不到。石磊是之前差点就抹了我脖子的人,可我还是下不了手。争皇位吗?我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想法,甚至说,我从来就没觉得当皇帝有什么好处可言。逃离这儿吗?离开这儿我又能去哪儿呢?我根本就没地方可以去,更何况根本就没那个本事离开。”
齐玉池说了这么一大堆,他自己也不知道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可他就是想说出来,把心里想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说出来。
季先生说道:“知道武功练到极致是什么样子吗?百年前周王朝在时,一人一刀,毫不遮掩,堂堂正正地从周王朝的皇城城门杀到皇宫深处,最后斩下周王朝最后一位皇帝的脑袋,致使王朝破裂,而后六国并起。”
齐玉池惊骇地望着季先生,他知道周王朝,是大华洲分裂前的最后一个统一王朝。虽然不了解周王朝的皇城皇宫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如果把金川国,把宜安城代入后,齐玉池发现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血沫横飞血流成河血腥场面。
“一定死了很多人吧?”齐玉池问道。
“对,两万余名御林军,千余名侍卫,在那日伤者伤,亡者亡。而后的王朝动荡,更是死伤无数。”季先生讪笑两声,继续道:“古有美人惑国,奸臣乱国,至于武人灭国,那是第一次。”
齐玉池眼里绽放出异样神采,一人灭一国,那是怎样的境地?齐玉池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想着,如果我有着这样的力量,谁又敢谋害我的母亲,什么刺客敢靠近我?
只是,这种事情,想想就罢了,目前的自己,只是任人揉捏的泥人儿,齐玉池眼里的神采很快暗淡下来。
“现在,我明白了一件事,报仇也好,逃离也好,至少不是目前的我能做的事。在此之前,我要活下来。季先生,我想学武。”
“嘿嘿嘿”,季先生笑出了声,裂开的嘴角有强烈的残忍味道,“可以,怕疼吗?”
齐玉池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的摇头,坚定道:“我什么都不怕。”
季先生缓缓起身,走到床前,左手按在齐玉池的头顶上,体内的真气运转,从手臂,输入齐玉池的体内。
齐玉池只觉得一股温和热流,进入体内,缓缓下行,一直到脐下,耳边响起了季先生的声音“这儿是你的气府,我会用我的真气护住你气府中的先天之气,你要配合我,让你的先天之气不要反抗。”
季先生的真气到达脐下三寸时,齐玉池察觉到气府有明显的清凉之意,这应该就是季先生所说的勾动的先天之气。
“我要怎么控制它?”齐玉池问道。
季先生回答道:“稳住呼吸,收敛心神,用心念控制。”
齐玉池听得懵懵懂懂,闭上眼睛,尝试着安抚那先天之气,心里默念着,静下来,静下来。慢慢地,齐玉池感受到了那种与先天之气有所呼应的难以言明的奇妙感觉。气府中的先天之气在控制下盘成了一个气团,被季先生的真气紧紧包裹。
齐玉池睁开双眼,喜道:“成功了。”
季先生点点头,继续着真气的输入,齐玉池感受到那些继续进入的真气在向自己的全身蔓延。
“我对你要施展的是‘摸骨术’”,季先生微笑道,“这个过程我会捏碎你全身的骨骼,而你需要控住你的先天之气,以防它失控冲撞我的真气。”
齐玉池闻言眼角一颤,心里涌起一阵惧意,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问道:“控制不住会怎样?”
季先生左手仍然放在齐玉池头顶,控制自己输入齐玉池体内真气覆盖了齐玉池全身,而后右手握住了齐玉池手臂,一笑道:“若是你没控制得住,或者是昏迷过去了,轻则一身残废,重则一命呜呼。”
齐玉池想起了刚才季先生问的怕不怕疼,果然,季先生的疼远非常人口中的疼可比,捏碎全身骨骼,那会是怎样的痛苦?好笑的是,方才自己还在怜悯元宝断了两根肋骨,而这时自己却要承受那痛苦百倍不止。
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空的一边直接劈到了另一边的尽头,像是夜空被劈成了两半,瞬间的亮光突然灌进屋子。季先生嘴角一裂,沉声道:“来了。”
言语未落,季先生的铁钳般的右手,突然重重一捏,咔呲呲~
像是突然破裂了核桃,又像是石粒的摩擦,总之这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若有人这时能看穿血肉,便能看见齐玉池的手臂桡骨上,密密麻麻如渔网般的裂痕。
这瞬间的齐玉池,瞳孔骤然缩小,手臂处的疼痛铺天盖地,强烈尖锐,如洪水般袭入大脑,迫使齐玉池难以控制地张开了嘴,力量涌上喉咙就要宣泄痛苦。。。
轰隆隆~
响彻天地震耳欲聋的一道雷声,让宜安城里几多酣然入睡的人从梦中惊醒。也正是这道雷声,掩盖住了夜里一名少年撕心裂肺的痛哭哀号。
哗啦啦~,雷声过后倾盆大雨,说下就下,整个宜安城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有人敲着重鼓。
于是乎,雷雨交加的长夜里,没有人能知道,太子府的深院中,有一名孩童哀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