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人不回话，一名壮汉心里起了怒意，叫道：“你个老东西，好生跟你说话，这屁也不回个，瞧不起我兄弟几个？”
老人不敢说话，委屈巴巴，几乎要急出眼泪来。
汉子这时看出来，老头儿是个闷屁不响的怂包，又没个同伴，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就不管不顾地落下座来，其中一人不知为何怒从中来，大骂道：“你个老东西，滚去边儿上立着吃去！”
老人双唇颤动，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可也没人听得见他说些什么。
汉子双眼一瞪，就又要发火，一只手将将抬了起来。
张阳终于是看不下去，抓住腰上撇的刀，“啪”的一声拍到桌板上，引的食客们纷纷扭过头望过来。
张阳是带了刀的，一柄精钢打出的长刀，算不得神兵利器，但绝不是做摆设的破铜烂铁。
几名壮汉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张阳，虽是有把刀，但张阳年轻面嫩，举手投足又显得斯文，像是不懂事的江湖雏儿。
先前冲老人发火那位扬声问道：“小子，仗着有块儿铁疙瘩就想逞能？想多管闲事？”
言语间壮汉并没把一把刀当回事，确实，动荡不安的年代，仅是一柄刀不可能震慑住人。
张阳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壮汉们跟前，说道：“酒肆里拼座儿也是正常，可他一人一桌，我也一人一桌，你几个找他不找我，是瞧不起我？”
张阳家世不错，自小勤习祖传武学，起身立起后便显露出身材的挺拔，几名汉子正是坐着，于是又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目光如炬，一脸正气，壮汉们面对着这样的张阳心里已经忍不住犯憷。
可出门在外，没有人会不在乎一张面子，一名壮汉硬着头皮嚷着：“小子，吃你的饭去，我就当你年纪小不懂事，饶你一回！可别给自己找事。”
督捕司就职虽才一年余长，但经手的犯人无一不是恶贯满盈的重犯，所以张阳并没把这几位没半分血腥气的汉子放眼里，伸出一只手就往就近的汉子肩膀按去。
那汉子见那手按下来，条件反射地伸手招架，可手臂一接触，就感到了巨力压来，自己招架住的那只手按下的速度未曾延缓半分，眼睁睁望着那只手慢慢扣在自己肩上。
扣住汉子肩胛后，张阳并未收力，反而是提了提真气加大了力道继续下压，直压得汉子吃不住疼，弯下了腰，像一张弓般勾住了身子，伏趴在桌面，面露狰狞，才又控住力道，说道：“谁没个一日三餐？吃饭就好好吃饭，非要惹是生非，欺负一个老人家，显本事？”
汉子的同伴见着状况，并没帮忙，平时几人一起码头上营生，相互之间肩上能抗多大重量一清二楚，没个百十来斤可从来不会当回事，但这年轻人单手就能把人压成这副模样，少说手上也得有两百多斤的力道，还这么风轻云淡，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两汉子嘶了口冷气，见着同伴惨状，赶忙服软道：“小哥教训的对，好好吃饭，好好吃饭。”
张阳弯下腰，对被自己按住的汉子笑问道：“你怎么说？”
汉子苦着个脸，委屈道：“我兄弟几人看走了眼，先陪个不是，该怎么做，你只管吩咐。”
张阳放开了手，这三人不知礼数，做事冒失莽撞了些，其实没做多大错事，也就警告一二，护一护那老人。
“我来陪老人家拼个桌儿，你几个到我那桌儿吃去”，张阳吩咐道。
三个汉子连连道谢，赶紧蹿到窗口那桌，又把张阳原先的酒菜，以及那柄刀也都搬了过来，才又踏踏实实地坐下。
汉子们已经老实了，张阳就在老人相对的位子上坐下。
这老人先前只顾低着头，不言不语，楚楚可怜，汉子们走了老人才又紧张兮兮地抬头瞥了张阳一眼，心里不知是对于英雄般的感激还是才走了狼又来了虎的苦恼。
“老人家，再不吃鸭子可凉了”，张阳笑道。
那老人，犹犹豫豫，终于伸出手抱住了那只卤鸭，移到了自己嘴边。
张阳心里感慨，这世间真是众生百相，明明是苍颜白发的迟暮老人，却像稚童般忸怩羞怯。
老人初是小口啃咬，慢慢地也就放开了手脚，腮颊鼓动，大吃大嚼，手上脸上都是油脂流动。
张阳看得心里一乐，有时人便是这样，自己吃东西并不觉得如何，可看别人胃口十足狼吞虎咽的摸样，莫名的涌起强烈的满足感。
“老人家，要不喝两杯，可别噎着了。”说着张阳就将酒壶向前推了推。
老人却如临大敌，慌忙避开，口中小声支吾着：“不喝酒，不能喝酒。”
张阳一怔，以前逗邻居小孩喝酒时，也是这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