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从翠萍山顶走到山脚所用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少年自小攀山越岭,对这挽溪镇最靠近的翠萍山山形地势更是最为了解,所以也是轻车熟路,不大一会儿就下了山。
下山之后,少年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小镇水泉巷,自己那个最令人安心的家。已经一整天没有回家,到了这个时候,爹娘都应该担心起来了,所以少年决定尽早回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自己的爹娘。
进入挽溪镇人家最少的水泉巷,少年便看到不远处自己家的木门敞开,今天是爹从学塾里回家的日子,爹娘都在家,自己又出去这么长时间,肯定都已经开始担心了。想到这里,少年加快步子,从巷子口小跑向那道敞开的木门。
来到家门前,陈双心里头安宁了许多。木门里面那座不大的院子里,根深叶茂的梧桐树下,站着熟悉的两个身影,青衫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身着朴素面相温和的枯瘦女人。
少年陈双的爹娘。
“爹,娘!”
陈双的一声呼唤,使得院子里那对夫妇同时望向了自家门口的方向,门口是一个背着一捆木柴,脸色通红的少年。
少年一边喘着气,一边高兴的跑进了院子里。
“儿子回来啦?”
夫妇二人脸上挂起了笑容,快速向前几步,接住了那个奔向他们的少年。
脸色苍白却不失温和的女子轻轻揉了揉自己孩子那留着汗水的红彤脸颊,苦脸心疼道:“孩子,累了吧?快摘下那些木柴,别累着了。”
少年则摇了摇头,“不累的,娘,让你们担心了。”
病态女子轻轻抓住了儿子的手,握住久久不放,“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个脾气,累了痛了都自己忍着,也从不跟爹娘说,你知道娘有多担心你么?”
“没事的,娘,这点苦,我受得了的。”
陈双看向了那个极少回家的父亲,父母脸色一致,皆是一般的温和。
“爹,让你担心了,其实我这次…”
少年正要解释,却被那青衫男子打断。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咱们难得一家团圆,至于有什么事,咱们先不管它,况且你娘更是做了这么多饭菜等着你回来,如今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陈亭肃指了指旁边梧桐树下木桌上所摆放的丰盛饭菜,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满面温和。
陈双这才看到树下摆放着饭菜的木桌,想是自己刚才看到爹娘太过激动,所以一开始便没有注意到。少年开心点头,急忙坐上了桌子旁边的小板凳,看到丰盛的饭菜,少年才感觉到自己早已饿得不行了,于是准备好好大吃一顿。
夫妻二人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脸上泛起了笑容。
陈双抓住一碗阳春面,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病怏怏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就快流下来,却见旁边中年男子轻轻摇头,女子马上别过头,擦拭眼泪,不让自己孩子发觉。脸上重新挂起了笑脸。
陈双半碗阳春面下肚,才发现爹娘都还没有动筷,于是抬头憨笑道:“好像有点饿了,看到这么好吃的没忍住,爹娘你们也快吃吧!”
二人这才笑着点头致意,动起了筷子。
一家四口,在那棵早已跟这家人相处久了的老梧桐树下,就这么围在一起。
一家人团圆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幸福。
与此同时,大曜东境,京都皇城洛阳的狭长御道上,有三人缓缓并肩同行。
左边一人,一身大红蟒袍,右边一人,一身精甲佩刀。
三人居中者,一袭青衣随风飘摇…
————
元福十六年秋,白露。
这一天的洛阳城,格外的森严。
城中精甲侍卫散布各地,且每一位侍卫都是腰悬长刀,精神抖擞。
全城戒备,森严壁垒。
皇城以南,玄武大街上,对排站立着大曜皇城御林军士卒,戒备森严,队伍漫长,一直延伸到了这条大街的尽头。
那是一块阔大的广场。
广场占地面积二十丈有余,且边缘四面八方都树立着三丈同等大小的十座石像,广场西北,立有一块黑色石碑,上有三字,阎罗台。
阔大的阎罗台后面,又设有青石六十二台阶,向上铺去,最高的一个台阶前,竖立着一座九层楼塔,底层匾上刻有三个金色大字。
镇国监。
三个大字,正好应了台阶下广场一旁石碑上所镌刻的“阎罗台”三个字。
十殿阎罗,坐镇阎罗台。
镇国监,大曜皇城建造初期,就一同所铸造出的九层楼塔,用于裁决那些叛国重罪之列的朝廷官员。上了阎罗台,结局只有一个。
十剑穿心,诛灭九族。
而此时的广场上,已经是人海茫茫。
左边尽是些是高冠博带,锦衣加身的朝廷文官,右边则全是铁甲精盔的武将统帅。三日之前,皇帝下令,满朝文武皆于三日之后,白露节气,齐聚阎罗台。
两排朝廷命官的中间,有三人进入阎罗台,走到中央停下脚步。
随着三人的出现,众人眼里露出了同样的眼神。
也有些讥讽之意,但为数不多。
这时,长阶之上,有一声音传来,格外洪亮。
“亲王到!”
六十二层台阶之上,九层塔前,天使来报。
话音刚落,镇国监一层大门缓缓打开,一位紫色蟒袍的高冠男子慢慢走出了那座巍峨高塔,站立于长阶最高处的尽头。
男子脸白如纸,那如同鬼魅般的双眼中,寒气逼人。
“参见王爷!”
台下文武百官,皆弯腰低头作揖。
这位大曜唯一的亲王爷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对着那天子使臣点头示意。
天使敞开双手,一道圣旨就此打开。
“陛下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