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扶好她,我扎了。”
泛着寒光的长针扎进了毫无防备的皮肉,护士推得很快,三两下推到底,嗖就拔了出来,棉签按在针眼上,交给安沐。
“按一会儿不出血了再扔。”
交代完,护士端着托盘去给输液配药,留下安沐呆在床帘里,一手扯着简以溪的裤子,一手按着棉签。
安沐先是关注着棉签,按了会儿不见有血沁出,也就松懈了下来,视线随意扫着,越发觉得这真是十六岁的自己,肤白肉嫩,年轻的像是能掐出水,看着就很健康,不像二十八的她,胸部坠痛,坐骨神经也痛,还有宫寒体虚,低血糖低血压,每天早晨起来都会头晕恶心,皮肤也是不健康的惨白。
年轻真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安沐胡思乱想着,看到简以溪尾椎有个黑点,下意识抬指抿了下。
没抿掉。
她又抿了一下,还是没有掉。
不是脏东西?难道是痣?
她尾椎原来有痣的吗?
自己是看不到自己后面的,安沐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地方居然有痣,她扔了棉签,低头又仔细瞧了瞧尾椎,指腹抿了又抿,真的是痣,小小的一点黑,芝麻似的。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不过安沐已经过了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看了几眼就收了视线,刚想帮简以溪提上裤子,一抬眸正对上一张满是通红的脸。
安沐微顿,“醒了?”
探手摸了摸简以溪的额头,又摸了摸脸。
“好像没刚才那么烫了,怎么看着比刚才还红?”
简以溪干燥的唇烧得都黏在了一起,费了点儿劲儿才张开,嗓子沙哑的透着点儿幽幽的磁性。
“刚才……打针了?”
“对。”安沐想起自己对疼特别敏感,“你疼醒了?”
简以溪“嗯”了一声,转过身挣扎着自己兜上了裤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似乎有些不敢看她。
“我……我想……想上厕所。”
“我扶你去。”
发烧很容易脱水,不想去厕所就是前兆,简以溪想去倒是好的,起码说明她还没到脱水的地步。
安沐扶着她下了床,扶着进洗手间,怕她一个人站不稳,就在单间外等她。
等了半天,没听见有什么动静,简以溪挣扎着就出来了。
“你怎么没……就出来了?”
简以溪僵了下,没想到她居然能问出这种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我……我那个……该输液了,先出去吧。”
安沐蹙眉扶着她出来,手下滚烫的体温让她反应过来。
难道是因为……她碰了她的尾椎,所以她才想上厕所?
这在医学上是有依据的,尤其简以溪还在发高烧,自己的手相对她来说又是冰凉的,影响就更显著了。
有了医学手段的刺激还不能正常排水,简以溪难不成今天一天都没喝水?
那句话果然是对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发着烧还不喝水,这可就真是自作孽。
安沐扫了怀里的简以溪一眼,简以溪垂眸挪着步,唇抿着,斜眸偷瞄了她一眼,又赶紧转开,耳朵尖都是红的。
——安沐帮她打针就打针,干嘛乱摸?她刚刚到底在摸什么呢?要不问问?
——不不,还是别问了,说不定她只是看到她身上脏了,帮她擦脏东西,她这么问出来太尴尬了。
——可谁会在这种地方乱擦的?就像看到别人裤子后面沾了什么,顶多就是提醒一句吧?何况这还不是裤子……
——就算她不知道她醒了,起码也该抽张纸巾垫着擦。
——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所以到底是问还是不问?
简以溪迷迷糊糊胡思乱想着,直到护士拿着输液针过来,她才头皮发麻忘了这茬,紧张地盯着护士。
输液针最终还是无情地扎进了血管,液体滴上了,简以溪的状态似乎也好了些,安沐轻呼了口气,找了护士要了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热水过来,不停转圈吹晾着。
午夜的输液大厅空空荡荡,只有寥寥三两个急诊在输液,有躺病床的,也有选择靠坐输液椅玩手机的。
安沐没给简以溪盖被子,就那么让她躺着散热。
热水吹得不那么烫了,安沐扶起简以溪靠在床头,纸杯塞进她手里。
“小口慢点喝。”
越是发烧越要喝热水,一来可以补水,二来可以发汗,三来……发烧时,温水就相当于凉水,喝了也是容易拉肚子的,要根据体温调整水温。
这是养母从小灌输给安沐的生活常识。
安沐记得,简以溪自然也记得。
简以溪端着那热水,垂眸轻抿了一口,头也不抬,哑声道:“你知道直男笑话吗?”
“嗯?”
“女朋友发烧了,直男说,多喝热水;女朋友生理期,直男也说,多喝热水。”
“这个,听过,怎么了?”
简以溪头埋得更低了几分,碎发乱在脸侧,她也不撩一下,长睫遮挡了她眸底的情绪。
“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笑话,谁规定的热水就是不关心?”
简以溪也不知跟谁赌气,端着纸杯就灌,烫得吐舌头还要喝,一口气喝完了整杯水才啪的搁在了床头柜。
“你慢点儿,小心别窜了针。”
安沐探手拽她的胳膊,怕她压到了输液管,啪嗒,一滴液体突然划空而落,正滴在了她拽管子的手背,带着高烧的体温,滚烫滚烫。
——只是一杯热水而已,怎么又哭了?
安沐盯着那溅开的泪滴看了几秒,扶着她躺好,掏出医院单据,认真地东折西折,折出一只带着条形码的千纸鹤。
牵起简以溪的手,把那纸鹤放进她的掌心,蜷上她的手指,举起来,两手捧着,闭上眼睛许愿。
“我希望简以溪的病快点好起来,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如果能实现,我愿意折一千只千纸鹤来还愿。”
简以溪红着眼眶看着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傻呀?小学生现在都不信这个了。”
安沐眸光柔和,微微笑道:“重要的不是信不信,重要的是你笑了。”
简以溪的眼泪滞在眼眶,没坚持多久,再度涌了出来,她垂下头使劲儿蹭了两下,再抬起头,眼眶红得让人心酸,唇角漾起的笑却比刚才更真实了许多。
“反正你就是比小学生还幼稚。”
安沐也不辩驳,摸了摸她的额头,药效已经开始发作,加上刚刚那一通热水灌下去,额头已隐约沁出了一层薄汗。
安沐道:“开始出汗了,病也要好了,我的愿望都实现了,看来今晚不用睡了,得折一千只千纸鹤。”
简以溪:“那你一晚上可折不完,估计不吃不睡折个两天两夜差不多。”
安沐道:“那你可要帮我。”
简以溪:“我才不要,我可是病人。”
安沐道:“那我折不完怎么办?”
简以溪:“那就拖着呗,又没说一定要一口气折完,一天折一个,也就一千天。”
安沐道:“还是一天折两个吧,高考前刚好折完,就能许下一个愿望。”
简以溪:“不下一个愿望是什么?”
安沐道:“希望……能和简以溪考到同一所大学。”
简以溪:“这个你不需要千纸鹤许愿,你冲着我许愿就可以了。”
安沐道:“你能行吗?我可是想考清北的人。”
简以溪:“小看谁呢?我非清北不上!”
安沐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简以溪:“说定就说定。”
安沐道:“既然是两个人的愿望,那每天两只千纸鹤,是不是你也得分担一半?”
简以溪:“原来在这儿等我呢?!你好奸诈安沐!”
安沐道:“那你要折吗?”
简以溪:“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落瑶は好き~小涵才不可爱~包养议棋~
感谢燕鸡儿30瓶;村山山山20瓶;葱16瓶;饮川8瓶;洛白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