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先一直不曾注意自己何时就铸下了这甲,在刚刚训斥胡海隆的时候才有了知觉。这甲厚重却无形,她要用时便自动上身,不用时便自动脱离。这甲在身的时候,她的脸面跟心肝斗硬如钢铁,这甲离身的时候,她的脸是软的,心也是软的,因为几句稍有感赡言语就要眼泪汪汪。
这些年来,她几乎是时时的甲不离身。但这甲并不是坚不可破,有东西可刺穿扎透,那便是箭。发箭的是人,还都是与她同过生死共过患难不是沾亲就是带故的人。她不知这甲的使用期还能持续多久,因为那些“箭”越来越锋利,而她的甲已然满是创痕锈蚀钝化了。
赵杉如爱惜她的眼睛一样爱惜她的甲,她不想无端再给它添上几道洞透的伤痕,于是,她把它卸下了。
她向着敏行她们跑过去。到近前停了脚步,张开手蹲下,萧有和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手揽着她的脖子,呜呜呜哭将起来。敏行也全然不顾礼节,抓住她的手蹲在地上啜泣。
赵杉一手牵了萧有和,另一只手被敏行攥着,三人去了教员室,却不见一个先生。
萧有和靠在赵杉膝前,看着她手腕上的勒痕,问道:“是不是那些坏人绑的?”
赵杉之前本不想这么早就让他接触到朝堂上那些肮脏的政治纷争,但经过这次的生死之劫,她改变了想法,于是试探性地问:“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是…”萧有和眨动着黑漆漆的眼珠,隔了好一会儿,才:“我知道,但不能出口。阿妈不是常,人长大了,就要学会忍耐,不能什么都宣之于口吗?我只要在心里知道就好。”
他真稚气的脸上露出些许与实际年纪不相符的持重表情来。
赵杉把心一横,问“那如果我一去就回不来了,你会…”
“殿下…”敏行一声仓促而沉重的呼唤打断了赵杉的话。
赵杉知道她是不忍看他年纪就被问到这些本该只有成年人才去思虑的事。在心里暗暗叹道:若他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或者没有被萧朝贵过继为嗣,那么这些定不用他去虑去想。他只需读书科考或者学习为农为商,务一门能养家糊口的技能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