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水村悠闲了三日,两人回到京城。
娄诏进了宫,说是西番那边有什么事情,晏帝叫去商量。
冯宏达年前要回去扶安,这两日一直在收拾准备。
“爹,等开春回去不行吗?”冯依依帮人叠着衣裳,一件件的往箱子里摆。
尽管知道人要有,可她还是忍不住挽留。
冯宏达站在窗边,一身灰色棉袍,手里正捏着一封信在看。窗纸透进来的光,落在他半边狰狞脸上。
闻言,他回头看看:“许多事要办,总不能全让你徐叔一个人,我得回去帮着。”
冯依依叹声气,几番挽留都未成,也明白冯宏达是铁了心回去:“大哥那边准备好了?”
“路上有语堂,你不用担心。”冯宏达将信折起,走回来坐在床边,“再说,娄夫人不也要跟着船一同回魏州?”
已是腊月中旬,娄夫人同样准备回魏州,毕竟还有娄泉的定亲要准备。熬过了最初的不适,现在娄夫人已经适应京城的寒冷,倒也能受的住这段路途。
冯依依合上箱盖,走去桌边倒茶,小声嘟哝:“这下可好,你们都走了。”
“孩子气,”冯宏达疼爱的抬手指指冯依依,嘴角咧开笑容,“嫁人了就不该像以前一样,要学着打理自己的家。”
冯依依凑到冯宏达身边,把茶水送到人的手里:“爹,你让我娘管过家吗?”
“你娘的身子弱,家里事都是你徐婶帮助的。”冯宏达呷了口茶,脸色温柔下来,“快三年了,我该回去看看你娘。”
冯依依知道父亲深爱母亲。或许在别人眼里,冯宏达当年犯过大错,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是最好的。
“爹,沈家的事怎么办?”冯依依问,说的正是前些时候徐夫人来信,为徐珏提着那家姑娘。
或许是知道徐珏的脾气,所以徐家夫妻干脆将事情直接给了冯家父女来处理。
冯宏达放下茶盏,皱眉思忖:“走之前的确该把这件事办下来,怎么着也得要他一个想法,老大不小的。你们这些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爹是怎么打算的?”冯依依问。
“今晚爹就约沈主薄出来喝茶,到时候谈谈。”冯宏达定下主意,“前些日子也打过几次照面,人不错,行事稳当。”
冯依依点头:“不如我去跑一趟,送帖子过去。”
现在的冯宏达同样变了许多,大约是去了心病,头疾并不像以往严重。此时也不在乎脸上伤疤,坦然示人。
“你去?不怕将人沈家吓坏?”冯宏达笑。
冯依依站起来,整理着袖口:“我是想和堂姐一起走走,届时她去送帖子,我顺着看看,能不能瞅到那沈姑娘一眼。”
冯宏达笑容一僵,眼中不由黯淡几分:“寄翠这丫头也是命苦,出去走走也好,你去找她吧。”
一辆马车行进在路上,踢踏着蹄子踩在石板路上。
昨日积雪已融,石缝中残留着些许冰碴子。
冯依依新婚,身上所穿的总是偏喜气的衣裳,明亮鲜艳。以她相比,坐在车壁旁的冯寄翠就显得素淡许多。
自从孔深被斩首柴市口后,冯寄翠算是脱离了苦海,但是到底挂上了一个寡妇的名头。
这段日子,冯宏达将冯寄翠接到身边来,到底是亲生的侄女儿,不忍心见人在外受磨难。
“堂姐穿这样少,不冷吗?”冯依依问,顺手将旁边的暖手炉塞进冯寄翠手中。
说来能够扳倒永王,冯寄翠从中做了许多,正是从孔深那里下手,宋越泽才找到了马头山水匪的寨子,挖到重要线索。
冯寄翠捧着暖手炉,冰凉的手心有了暖意。身上一套简单的冬衣,怎么看都觉得人单薄瘦弱。
她摇摇头,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笑:“不冷,比以前好多了。倒是你,一件小事还要跟着跑一趟。”
冯依依笑笑,嘴角一个甜美的弯弧。知道冯寄翠这些日子都不怎么说话,大都是坐着发呆,冯宏达与冯依依俱是提着一颗心,生怕冯寄翠一个想不开。
“正好去看看那沈家姑娘,先帮徐珏掌掌眼。”冯依依打趣着道。
冯寄翠低着头,指肚刮着手炉上的祥云刻纹:“这是喜事。可我这不祥之人去送帖子,会否让人觉得晦气?”
徐珏与那沈姑娘是有议亲的苗头,冯寄翠新寡,亡夫又不是个好人。之前,可没少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这样的喜气事,她去总觉得不合适。
这话,冯依依不爱听,便往冯寄翠身边移了移:“怎么会晦气?咱俩坐在一起,这都不好好地?”
“依依,”冯寄翠喉咙一哽,难言的酸涩生生咽回肚子里,“还好有你,不然我真的会去……”
冯依依靠在冯寄翠身旁,像小时候那般,两个小姑娘亲密无间:“把以前忘掉,咱想想以后。”
冯寄翠冰封的心一动,嘴角抖了下:“以后?”
她没有想过以后,先前只有一个目标,离开孔深。可当真的孔深死了之后,冯寄翠反而不知该做什么?
好像一个人走到了终点,再无去处。
扶安的家,早已不是她想回去的地方;别的女人可以再嫁,她不行,伤了身子不能养育,落下一身的伤病,没人会要她。
要不是冯宏达与冯依依,冯寄翠觉得自己活不下来。
“堂姐,我爹要回扶安,你想不想回去?”冯依依问。
有些事情,冯宏达身为男长辈到底不太好开口,两个姐妹间说话就会方便许多。
是以,这些就由冯依依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