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发出短促笑声,喑哑低沉,眼角拉拔开一线凶悍的弧线,随后竟是胸膛急剧起伏,捂着嘴激烈地咳嗽起来。
玉歆骇了一跳,忙拍打殷珏后背:“凤棠!凤棠!”
“哈哈!”逞了威风,周成笑痛快道,“这病痨鬼可是快不行了?抬头瞧瞧,你那被你害死的亲人可是来接你了?”
“周成笑,”殷珏咳得厉害,在喘息的余韵之中稳住嗓音,“当年在街头抓到你偷东西时,我便该将你交由官府,吃足了牢饭。”
提及最见不得人的丑事,周成笑立马变了脸色,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殷珏没人敢再提及他当年的狼狈模样,周成笑仿佛被踩了痛脚,脸上扭曲狰狞。
“好啊,殷珏,你怕是嫌死得不够痛快!”他大步冲过来,一甩手里长鞭,“此时天色昏暗,又四下无人,你这病发作得厉害,一命呜呼可是没准的事情。”
车夫见状,上前去拦,被周成笑又一鞭子甩在脸上:“滚开!”
“不许动大公子!”那忠仆又扑了过去,死死拦下周成笑,却不曾想,自周成笑马车上跳下一个男人,只稍稍一拨,便将车夫掼倒在地。
周成笑冷冷地睨着车夫:“给我按住了,这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他踩着车辕,跨上马车,猛地一拉帘子,瞧见玉歆时,眼神一闪,瞳内浮现饥色,谄笑道:“小娘子好颜色,叫这殷珏占去大便宜。”
玉歆拦在殷珏面前:“这处是官道,你逞凶作恶,真当商邑府尹是瞎子不成?”
“小娘子说什么话,我只是来看看大公子病势如何,呦,瞧这小脸咳的,惨白惨白的,怕是要撑不过去了吧?得赶紧看看大夫啊。”
玉歆死死瞪着周成笑。
在马车内,周成笑的面容更显得阴沉可怖:“待他死了,小娘子的身子我就只能笑纳了,好叫你知道什么才是人间极乐。待我玩弄过瘾了随便扯碎了往街边一丢,只道是遭了山贼劫掠。匪寇为患,正好惊动上头,派个能耐点的人好好治治。”
殷珏猛地抓住玉歆的手腕。
周成笑又往里进了几步。
玉歆见状,拔下金簪,她长发散了一半,白皙的脸庞此刻显得宛如修罗夜叉,死死抵在周成笑面前。
周成笑嬉笑一声:“吓唬人啊?”
玉歆往前一划,在周成笑眼前扫过,周成笑险些被戳中眼睛,脸色顿时大变,更见凶悍:“你敢伤我?老子拆了你的骨头!”
玉歆挡在殷珏身前,冷冷道:“你敢碰他?”
殷珏咳嗽不断,像是快要背过气去。
周成笑冷冷笑道:“我还怕了你一个弱质女流。”
他又欲上前,被玉歆扫中眉眼,这回破开口子见了血,血腥味儿一散,周成笑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鱼死网破,容不得他半分造次。
他登时吓得面无血色,惊愕地看着玉歆。
玉歆寸步不让,死死瞪他,一双嘴唇抿得死紧,眼底蕴了滔天恨意,只看得周成笑心里发冷,生出了莫名的怯意。
他本就没打算取殷珏性命,殷家那老女人在宫中尚得几分宠爱,若是殷珏出事,他又恰巧在商邑,定是要算在他头上,他可没那么蠢笨。他只是想吓吓殷珏和那嘴刁舌贱的女人,瞧瞧这平素淡然温润假正经的殷家大公子惊慌失措,一副快要晕倒过去的丑态是何模样。
也想让这女人看看,殷珏是多么的不中用。
可眼下,他突然觉得,这女子是真的打算为了殷珏跟他拼命。
车厢狭小,他讨不得什么好处,反倒容易被她取了性命。
这般泼辣狠毒的性子!真不愧是殷珏的女人!
正惊怕着,马车外传来男子低沉嗓音。
“周大人,前头来了辆马车,若是被人瞧见……”
“啧,真是可惜,”得了机会,周成笑赶紧退出殷珏的马车,他捂着额头上见血的一痕,心底更是惊怕,冲着车帘啐了一口恶痰,道,“下回再要你好看!”
转身登上马车,由着车夫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车厢内,听见他们驶走的动静,殷珏不再压抑着胸口躁动,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长发凌乱,垂落在眼前,一双细长眉眼因咳嗽而染上桃红,鲜血从葱根白似的指缝间淌下来,像极了化开的胭脂,滴落在他雪白的外袍上,扎眼得红。
玉歆心里突突直跳,在殷珏袖子里摸出止咳的丹丸给他喂服。
她掀开车帘,吩咐车夫:“快,驾车回城,凤棠需要大夫,快!”
殷珏握住玉歆手腕,血汪汪的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别、别回殷府……莫、莫惊动了老祖宗……”
闻言,玉歆更添心疼,她不由又气又心疼道:“你每日思虑这般多,什么时候能第一时间替自己想想?”
殷珏勉强一笑,和着鲜血,晕倒在玉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