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下去!凤棠——!”
……
声音在耳畔淡去,殷珏从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听见有人的细声低喃。
“撑下去……凤棠……别死……你别死……”
那声音柔软,带着惧怕的哭腔,殷珏疲惫地垂下眼睛,看到玉歆正趴在床边,用力攥着他的手,仿佛被梦魇到了,发出细碎的呻.吟声。
他望着玉歆柔软的发顶,想安抚玉歆,却感觉浑身无力,只好绵软地躺在床上,空茫的眼神望向床顶。
好像……最近每一次生病,她都陪在自己身边,每一次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都是她。
他心底温暖又柔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甜蜜,转念间心思又变化,诸多繁杂琐事先后涌进来,让他浮于半空的情绪被张牙舞爪的厉鬼全都扯了下来,心里漏了个洞似的,空落落地透着令人浑身发冷的寒风。
感受到床榻的细微响动,玉歆从浅眠中苏醒过来,在意识到殷珏七窍出血只是噩梦之后,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再抬眼去看,殷珏正躺在床上,目光落在虚无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醒啦?”玉歆小声问道。
“嗯,”殷珏眨了下眼睛,眼神温柔地看着玉歆,干裂的喉咙嗓音嘶哑,“又劳烦你一直守着了。”
“也没有一直,”玉歆道,“中间出去透了会儿气,总是放心不下。”
“我听见你做噩梦了,你喊我别死,你梦见我死了吗?”殷珏打趣着问。
玉歆表情一僵,深深地看进殷珏的眼睛:“梦都是反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殷珏低低地笑了一声,他说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你等等。”玉歆颔首,下人们一直筹备着吃食,只是殷珏身体还虚,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
殷珏吃了一碗粥,又喝了点水就疲惫地睡过去了。
玉歆在旁边守着,看着殷珏睡着的模样。今日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殷珏,平日的殷珏,宛如一团绵软的柔风,不韧不厉,缠绕成一团无法砍破凿破、无懈可击的盾,而今日,强大的盾瓦解了,袒露出了被风包裹着的,脆弱而又柔软的一面。
想来也是,从他人只言片语中,她能看出来,殷家当年遭逢巨变,殷珏有多不容易。
她伸手,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伸手抚摸了下殷珏的头。
“凤棠,”玉歆轻声说,“如果我也能提灯照你,就如同你现在提灯照我一样,该多好。”
那声音轻柔,动听,让还未沉睡进去的殷珏想起了小时候吃的第一口甜糕。
入口酥软即化,香甜的气味撞开在唇齿间,一溜烟的甜蜜从舌尖贯穿喉咙,坠入腹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温软的气息。
他以为自己忘了那个味道。
原来还记得。
……
第二天,玉歆记着天元寺的事情,看殷珏吃过药便前去联系捕快。
玉歆没多磨蹭,直接对捕快说道:“昨日我上天元寺——”
话音未落,捕快切断玉歆的话:“天元寺?夫人去天元寺作何?”
玉歆见他神色有异,心里惊讶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本是陪大公子去下棋,但是,我在寺里碰见一个和尚。”她越看捕快神色越是惴惴,改口问道,“大人,是天元寺发生什么了吗?”
“不瞒夫人,今晨我有个同僚被紧急派去天元寺,因昨夜有人潜入寺中劫掠,起了命案,我听了只言片语,只知道死者是个和尚。”
玉歆怔了一下,忽然被一种不妙的预兆攫住了心脏。
“能问到是哪个和尚吗?”
捕快思忖片刻,道:“现下应该已经回来了,我去寻他问一问。”
说话间,正好有一捕快迈进门来,神色凝重。
玉歆身边的捕快唤住他:“正巧要去寻你呢,天元寺那案子如何了?”
他摇了摇头,道:“一筹莫展。”
“死了哪个和尚?”
他看了一眼玉歆,玉歆了然,问道:“大人是要我回避吗?”
“这倒不是,”他抱了抱拳,道,“只是怕惊吓到夫人。那和尚名叫行苦,被发现死在茅厕门口,仵作验过,伤口是匪寇惯用的,乱刀砍死。我初步断定,应该是匪寇昨夜潜入的时候被他发现,才痛下杀手。”
玉歆忍不住道:“大人,你确定那位和尚是行苦?”
“经其他和尚证实,的确是行苦。”
玉歆深吸一口气,她咬紧唇,用力收紧垂落一侧的手掌。
这歹毒的于宏——
她猛然想到昨日在半山腰上碰见的周成笑,以周成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去一个佛寺?
可他跟于宏扯不上任何关系,为什么要帮于宏shā • rén灭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