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际,周围渔村出海的人数锐减,大家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地里。
毕竟他们可不像如梦岛,还能采海药卖钱。比起海带这些不值钱的海货,地里头的粮食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呢。
每家每户就分那么一点儿地,还不敢种高产的玉米,就怕台风来了颗粒无收,种下去的红薯和糜子,可就是全家人的希望了。
不仅地里,勤快些的人家院子里外,只要有那么一点儿地方,都给种上了粮食。如梦岛不少人家的院墙上就爬满了南瓜秧子。
地少,那就多下些功夫,长了草就除,生了虫就抓,至于肥料,有条件的就去几个无人岛上运鸟粪,没条件的呢,大粪加上死鱼死虾沤一沤,不去计较那味道,肥地也是不错的。
如梦岛这边,老村长带头,和王明月打了招呼,丰收号外加三条民兵船,出了一趟远海,拉回来不少鸟粪。
大家按地头来分,只要出少量的油钱,就能分到地里够用一季的鸟粪。村民们勤劳,鸟粪运回来以后,拌上草木灰发酵几天就急匆匆的去施肥。
大家的地都挨着,在地里干活正是聊八卦的好时候。村民们一般聊得都是外村的八卦,王明月跟着听了不少。
多是些沿海渔村的事情,哪个村又被批斗了,哪个村得到了上头的表扬。
说到政府表扬,村民们无不羡慕。他们如梦岛是没有受过表扬的,哪怕去年他们上交的鱼是最多的,但他们没有集体合作这点就是个大问题。
领导不追究不代表这就是对的,怎么可能给他们表扬。
“没有就没有吧,总归饿不死人,你看西湾那边一个村,前年还被表扬得大红花呢!都说要大家学习,可我听说这个月都死了两个人了,你们听说没有??”
“怎么没听说,不过那死了的可不是渔民,是打下来住在牛棚里头的臭老九。听说是以前享福的日子过多了,半点苦吃不得,就干些农活还累死了。”
“嘿,那是普通农活吗?要我说,西湾村的就是欺负人,这沤粪的活计全部推给那些牛棚里的,从早干到晚,还不叫人吃饱,死了也不奇怪。”
“唉!都是人呢,又没当汉奸,他们也做得太过了。”
“婶子,这话在外头可不敢乱说。”
王明月沉默的听着大家聊八卦。
沿海也有下放人员。沤粪这种活,村里人不愿意干,就全部压给他们。
不仅脏臭,还辛苦得很,沤粪是在一个坑里沤,沤好了要一桶桶打上来,再挑到地里,从早干到晚没个停歇,身体再好的人也扛不住。
但是下放下来的,很大一部分是知识分子,以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三天两头的,就有人被折磨死。
人死了草席子一卷,这事儿就像没发生,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连知情们都被磨砺得失去了刚来时张扬的光彩,更别说这些下放人员了。
王明月既闹心又庆幸,当初教她识字的老先生,幸亏是去了屏东村。在那里虽然也要打扫牛羊圈,但总归没有海边这么磨人。
她走之前,悄悄的给老先生留了点钱票。可是想也知道,他又不能出街,怕是也用不上。
可惜她不想曝光还活着的消息,那边也没个能绝对信任的人,连想给师傅寄信都不敢。
有些事,一想到了就会一直记在心里。王明月几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梦里全是老先生教她识字的场景。
她想,前世那么艰难,如果没有老先生告诉她的那些道理,她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弃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好日子。
最终,她还是给王和泰写了封信,问问他有没有能信任的人,可以照管一二。
只要能活着,再熬几年,他们就能得到平反。老先生是教书育人的,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只要没人针对,他能平反是肯定的。
到时候把他介绍到宋玉安那里去,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王和泰寄来回信,说会找信得过的人关照一二,叫王明月不要担心。又说她寄去的海产他和母亲都十分喜欢,但下海是件危险的事情。叫王明月还是要注意安全,不用这样挂念他们,要照顾好自己。
随信而来的依旧是一个大包裹,莫照归亲自送过来的,里头都是云省的各色特产。
有王和泰休息时候去山里猎杀的野味,也有蓝韵珍攒了肉票请当地人做的香肠。还有核桃板栗椎栗子这些山果,各色晒干的野生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