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除非我死,否则她绝不会降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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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一看到你,总觉得你和昨日大有不同。”宫服女子道。
宗越原本在穿靴,闻言唇角含笑,抬起头笑盈盈看向宫服女子:“是吗?”
她笑意温和,眸光柔善,在这温善视线的注视下,宫服女子却不知为何内心莫名紧张。
或许是错觉吧。宫服女子拂了拂左胸膛,犹豫了会,鼓起勇气问道:“是发生什么高兴的事吗?”
今日的她看起来比昨日释怀许多。
宗越淡淡一笑,“算是吧。”眼看宫服女子企图追问,宗越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想好怎么接近景烨殿下了吗?”
宫服女子一愣,老实答道:“没有。说来惭愧,你好心指点我,我却还没想好如何利用这份指点。或许,我可要去求管事姑姑,送我去照顾景烨殿下。”
等到了景烨殿下面前,她自然有机会展示她的“野心性情”。
宗越不想打击眼前这位女子,却还是轻轻笑了下,提示道:“被挑选献上,和主动出击,可大有不同。”
宫服女子眸露不解。
宗越道:“你现在就去。他若问你……,你就答……。”
直到宫服女子的身影走远,青凤才现身问:“主人,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帮她?”
宗越淡淡一笑:“怎么算帮?那位殿下说他看不上我,我只是想证明,随便是谁,我都能让他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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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卯时。
天才刚亮,冯管事看着早已准备齐全在兴宁坊主殿静候自己的宗越满意点头。
按太川行府的规矩,仙侍们卯时二刻才到兴宁坊主殿集合,没想到宋林来的这般早。
“宋林,这么早你就来了?”
宗越淡答道:“今日是我第一日当差,不敢耽误。”
“好。”冯管事道,“正好趁这空闲时间,我跟你说说这太川行府的规矩。等再过半个时辰,桃枝过来,你就跟她去弘毅仙君暂居的青桐台当差。”
宗越颔首,娴静垂眸听取冯管事的教诲。
随着卯时二刻的接近,兴宁坊主殿人逐渐多起来。大多在冯管事面前打个照面就离去。眼看卯时三刻都已过去,桃枝还没出现。冯管事的脸逐渐变黑。
她随手招来一名仙侍,“去青桐台问问,桃枝姑姑在哪?”
转过脸对宗越道:“你再等等。”
宗越:“好。”
没过多久,那仙侍回来禀告说桃枝姑姑并不在青桐台,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去哪。
冯管事疑惑地走来走去道:“桃枝为人做事向来尽心尽力,弘毅仙君来太川行府数次,都是由她于青桐台侍奉。怎么这次,却莫名失去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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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微微亮,景烨就已坐在庭院中的景观池塘前喂鱼。
撒下一把鱼饵,无数色彩鲜艳活蹦乱跳的锦鲤鱼从水底越出,张大嘴够食鱼饵,金灿灿的鳞片在旭日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撒下的饵食很快被锦鲤群吞食,一个个饥肠辘辘似的聚拢在一起仰天张嘴。
景烨得了趣,将手中剩余的鱼饵一撒而空。
鱼群水草般缠绕在一起,又在叼食后潮水般散开。
不知为何,景烨忽然想起昨天夜里看过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和姑姑一样拥仙人之姿,姿容貌美,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绝色。却也和姑姑一样,脾气秉性如山涧流水,笼中之雀,没有棱角,柔弱无依。
早在亲眼目睹姑姑为爱将崇阳府的权利一点一点下放给姑父时起,景烨就发誓,他日后,宁愿寻包藏祸心追逐钱权的祸水,也不愿同姑姑这般柔弱无主以夫婿为先的贤妻良母为伍。
女人有千百种姿态,贤良淑德最不可。
“殿下。”
身后传来女人清脆的嗓音,打断他的沉思。
他回过头,就见一宫服打扮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他十尺之外,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她手里还攥着一方手帕,此时已被揪得不成帕形。
“何事?”
那宫服女子深吸口气,迎上景烨的目光道:“听闻殿下正满太川域寻找贴身侍奉的仙侍,我这次来,是毛遂自荐。”
景烨恢复在外人面前的漫不经心,淡淡然地抬起眼,施施然拖长语调问:“我平生不爱其他,唯好美色。你觉得,以你的姿色,我能看上你?”
他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上下审度宫服女子,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宫服女一阵紧张,但很快就想起先前宗越在屋内的教导。
宫服女子磕磕绊绊,却还是将宗越教导的话道出:“殿下胸有丘壑,断然不会同常人般仅以美色看人。就算将整个太川域的女子全叫在殿下面前,也未必有殿下能看得上的。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自荐尝试?或许,看在我这份勇气面上,殿下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景烨轻笑一声,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问:“只不过是一份照料我的差事,也算机会?”
见他饶有兴致地接话而不是直接驱赶自己,宫服女子心情平静稍许,从容答道:“对殿下这种王公贵胄来说,不是。但对我这种人来说,是。
“我入太川行府,就是为贴身照顾权贵之士以谋求自己的利益。如今,整个太川行府乃至崇阳府最最贵的人已站在我面前,只要照顾好他,我就有可能脱离太川域去崇阳域,我怎能不心动?”
太川域已是位于中千世界之巅,是三千世界灵气的汇聚地,但崇阳域,却是位于世界之巅的之巅。那里灵气充沛,甚至有时会伴随着下界灵气周期性的井喷,灵气化雨。
听闻只要沐浴一场那样的灵气雨,能瞬间从地仙实力升至天仙。
修仙是要耗费时间的。小千世界的筑基修士修炼到金丹,或许只要十年,二十年;中千世界的元婴修士修炼到化神,却有可能要耗费百年,二百年;而对于大千世界地仙们来说,以一个普通修士的资质,在其他域修炼到天仙,要耗费千年,两千年,但在崇阳域,却只要耗费一场雨的时间。
只可惜,崇阳域,非金仙不得入,除非,除非……
宫服女子眸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位昶雅仙尊的亲侄。
如果是昶雅仙尊亲侄开口准入的人,那自然可以。
景烨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他略一低头,正巧对上宫服女子的双眸,他愣了一下,随后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关雎台。只要你之后能稍稍让我高看,我就下令准你入崇阳域。不过……”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问:“你不会对每个来太川行府的仙君都这般说?”
宫服女子连忙答道:“怎么可能,这天底下,不是谁都有殿下的心胸,不是谁都能让我直抒胸臆。今日之话,我只跟殿下说,也只敢跟殿下说。”
景烨笑,随意道:“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
直到这步,所有的对话都如之前宋林在房内预测那般。宫服女子轻轻松了口气,正准备回答这位景烨殿下的最后一个问题,没想到殿下却说:“行了,你退下吧。收拾收拾行李,关雎台的下人房,你随意挑选一间。”
似是见她没有动静,殿下蹙眉问:“怎么,有问题?”
宫服女子恍若惊醒,连忙摇头,“没。”
内心却不由疑惑,拂晓她站在房门外时,明明听管事让她照顾的那个新来的叫宋林的仙侍对白璇说:
若是他追问你这话是别人教的,还是你想的。你就答,别人教的如何,自己想的又如何,站到殿下面前说这番话的勇气,终究是我自己的。
前面所有的对话她的猜测到,为什么偏偏最后这一句她猜错?
她敛衽行礼,匆匆离去。还没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景烨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怯怯的“殿下”。
他转过身,就看一穿白色宫服的女子鼓起勇气道:“我是来自荐的,我想求您收我做您的侍女。”
她的语气是坚定的,眸光却游移不定,一副心虚模样。
景烨:“又来?”
他语气凌厉:“我不知道你刚才听了多少,但这种事,第一个做的是天才,第二个,只能叫蠢材。”
他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徒留白璇站在池塘前呆愣。
*
那个叫桃枝的仙侍到最后也没来,倒是某个仙侍匆匆过来在冯管事耳边耳语后,宗越听冯管事冷哼道:“我说怎么不在青桐台,原来是攀上关雎台那根高枝。”
那仙侍又低语几句。冯管事道:“追究,如何追究?景烨殿下谁都看不上,如今却看上她,我们该感谢她才是。”
她吩咐那仙侍几句,转头温和地对宗越说:“桃枝她被殿下看重,调去关雎台,今后教不了你。我派别人教你。”
宗越若有所思。关雎台,这么巧?虽心底疑惑,她面上依旧维系温婉模样,颔首应道:“好。”
跟在新姑姑身后进入青桐台殿门时,正巧遇一水红色宫服仙侍匆匆而过,见到宗越,她停下脚步,驻足几秒,慌乱的眸光中闪过心虚,却很快低头匆匆离去。
“那就是桃枝。”新姑姑道,“说起来,仔细看,你们俩眉眼,倒有几分相似。”
宗越:“是吗?”
新姑姑道:“是。当初弘毅仙君正是因桃枝眉眼神似他早逝的亲妹,才挑选桃枝去青桐台服侍他。如今桃枝刚走,你就来了。或许对弘毅仙君来说,这也算一大慰藉。”
宗越沉声道:“在下蒲柳之姿,当不起和仙君扯上联系。”
若真肖似亲妹,视若慰藉,怎舍得让她当仙侍服侍自己。还是在这数年间才来一次的太川行府青桐台。
没想到等见到弘毅仙君,弘毅仙君竟看着她直接愣住,“莞妹。”
宗越也蹙眉,“玄懿仙尊?”
宗越前世为韬光养晦,深居简出,少与修真界、仙界中人打交道,却对这位仙尊印象颇深。记忆里,林泽之所以能统一两域自称仙帝,这位在林泽称帝前仙界最尊贵的玄懿仙尊出力许多。但令宗越奇怪的是,她曾数次察觉这位玄懿仙尊以一种复杂而胆怯的目光凝视她。
某次,恰巧林泽在场,她毫不掩饰抬眸问:“他觊觎我?”
林泽搂住她的纤纤细腰,与她眸光相对,调笑道:“我猜也是。师妹你可得藏好,别让他将你从我手中抢走。”
宗越笑,轻描淡写道:“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
林泽道:“左右,不过师妹的裙下之臣。”
不过,显而易见,此刻,这位未来的玄懿仙尊还未成仙尊,不过,区区仙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