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实在看不下去,冷“哼”一声,破口道:“别给她脸上贴金了。道我不识她什么性子吗?”说罢,他将那帔坠袖起,草草地结束了这个两人年少时曾经玩过的游戏。
彼时,他有他的“墨夫人”,他有他的“祁夫人”,两位夫人时而端庄,时而粗俗,时而温柔,时而泼辣,时而静若处女,时而动如脱兔,时而倾国倾城,时而百拙千丑,修短无度,秾纤无常,媸妍百态,造化难穷。
尽管“祁夫人”总稍稍逊色于“墨夫人”,但她的丈夫依然对她情有独钟,虽丑不嫌。而那位优秀的“墨夫人”则在丈夫的精雕细琢中变得更加优秀了,优秀得连她的丈夫都成为了她影子里的囚徒。
这个游戏,始于二人年少懵懂之时,而后他们头顶的发丝向上高高束起,这个游戏也就悄然终止了。回忆里,两位夫人的容貌已经模糊,她们的声音更是邈然,惟有那一句“美人不负,兄弟不弃”言犹在耳。
聆听着遥远的声音,两位“丈夫”看了彼此的面孔一眼,这一眼有些局促,两人的目光才碰到一起,就自动撞开了,就像飘落在平湖上的两片花瓣发生了一次不期然的擦肩而过。
“祁穆飞,你今日就这样饶了我,可别指望我会记你的情?下次若是让我看到她过得不好,我还是会打你的。”墨尘道。
祁穆飞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下次别再说你爹死有余辜这种大不孝的话了。五叔和我爹在地下有知,都会不安的。”
“这件事总算有了结果。我也不必为此再烦忧了。”祁穆飞仰望着天空,“其实自羽儿出事之后,我就怀疑是你墨家的暗器上出了问题,但我相信你们是无心的。我也相信你早晚会查出问题之所在。”
“怪不得这两年千金堂在你手里是越来越不行了。”
墨尘蔑然一笑,接着说道:“祁穆飞,你是真的不会算账啊。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两拳,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善罢甘休呢?因为我们的无心之失,害你失去了两位至亲。这笔账你怎么可以仅仅因为‘相信’就一笔勾销了呢?”
“是你算错了。”祁穆飞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回敬道,说着他在对方的肩头拈起了一片不知何时飘落的花瓣,花容姣好,无有残损。
“我失去的不是两位至亲。”祁穆飞着意更正道,“至于那两拳,你打在我身上,疼的是你自己。我又何必再还呢?”
一缕清风过隙,他顺着风去的方向将花瓣往前轻轻一送,那轻盈的身子瞬时乘风而起,飘飖轻袅,在空中划过一个柔美的弧线后,杳然归入芳尘。
比起方才墨尘手心那一枚花瓣,它实在幸运的多。
那一枚花瓣原也有着一般少女一样幸福而温暖的梦,但它的主人却残忍地将施诸外物的力量全部转移到了它一人身上,叫它容颜尽毁,形神俱灭。可想而知,它在离开主人的那一瞬,对他有多恨,有多怨。
可它永远不知道,它的这位主人对他自己更为残忍。
墨尘没有置辩,也无可置辩。他在拳头上的小把戏已经被对方看穿,而他被对方揍过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他应该好好回答一下刚才的那个问题了,要不然,再疼下去,恐怕一会儿连话都说不清了。
可就在他开口之前,祁穆飞抢先向他问了一个问题。
“那小缃的毒?也是你‘无心’的吗?”
“那与我无关。”墨尘很果断地答道,目光无有闪烁,表情无有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