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哥此言差矣!”绿天芭蕉说道,“越是宝贵的宝贝,才越不会轻易拿出来呀。这道理你还不懂嘛?”
孔笑苍没有作声,眼神表示不懂。
“这也不怪孔大哥不懂,您啊,箪食瓢饮惯了,哪知道这有钱人的烦恼呀。”
“你倒是知道的多。”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妹妹我呢总喜欢强不知为己知,所以要论起来,小妹我还是不如你的。”
两个人笑里藏刀地恭维着彼此,却都傲慢得不看对方一眼。
而就在这两人明褒暗讽地对话过程中,杏娘作出了决定——登楼。
这不是她贪图那份彩物,也不是她胡乱逞强,只是眼下这个地方人多嘴杂,不利谈话,她要是直接开口与司马丹撕破了脸,恐怕最后就很难收场了,所以她需要找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与司马丹好好谈上一谈。
“那我随你一起去。”和孔笑苍一样,吴希夷也不赞成杏娘登楼,但杏娘主意已定,他也不再多言,只是他还是不放心。
“九爷,这——不合规矩。”司马丹委婉地表示了反对。
“我就和你们一起上楼,不进屋,站在门外。这也不合规矩吗?”吴希夷粗声粗气地说道。
“九爷,这燕子楼一次最多只能上两个人。”司马丹再次委婉地陈述了他反对的理由,尽管他没有说一次多上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通过他那讳莫如深的眼神,吴希夷已然明白了那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吴希夷无言以对,只能在心底暗暗地对那位燕子楼的设计者表示不满:臭小子,设置这样的规则作什么?多个人上楼都不行!
“九爷,我去去就来。放心吧。”杏娘看出了吴希夷的顾虑,温言宽慰道,“芭蕉仙子今天也上去过了。她都好端端的,我也会没事的。”
吴希夷勉强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娘子放心,我和吴老九在这给你压阵,倘若有事,你喊一声。我和老九立马杀上来。”虽然孔笑苍对司马丹的居心有所怀疑,但他对杏娘的勇气深为赞许,只是腿脚不便,他无法起身过来,只能远远地大声高呼以作鼓舞,地上“哗啦哗啦”的锁链拖曳声也不失时宜地与之随声应和。
同时他又摇了摇手中的酒囊,冲着吴希夷招了招手:“老九,你就别操心了。娘子该去领赏,那是她应得的。你的酒囊已经空掉了,杏娘这上去,说不定又能给你弄来两坛更好的酒,你就在这等着吧。”
吴希夷一脸厌恶地回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也怪他胡乱发表意见。
而杏娘则冲着孔笑苍微微一笑,一脸的轻松。
转头来,她还与绿天芭蕉十分默契地对觑了一眼。
两个女人,相顾无言,个中深意,不言而言,百端机心,尽付一笑。
“九爷、仙子、还有这位孔大侠,天儿下雪了,这里太冷了,我在前面的花厅备下了一点点心和茶水,三位不若前去稍等片刻,也好去暖暖手脚。”司马丹一面热情地招呼着三人,一面又忙不迭吩咐着管家,心情大好。
“不必了,我在这等娘子下来,然后一起去。”吴希夷执拗地拧着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我也不去!茶水寡淡,有什么好喝的。”孔笑苍见吴希夷不去,他也不肯去。
吴希夷和孔笑苍都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司马丹的款待。司马丹素知这些江湖人生性不群,任性不拘,故也不再勉强,只道:“好,那就随两位的便吧。仙子,您请自便。”
“管家,好生伺候着。”司马丹端着主人的架子吩咐完,便眉开眼笑地领着杏娘登楼而去了,转身前,他还不忘惺惺作态地向众人拱手致歉,“各位,不好意思,老夫失陪了。”
目光掠过绿天芭蕉这边时,绿天芭蕉带着幽怨的小眼神含娇带嗔地瞟了他一眼,不言一语,转过头来,却又笑盈盈地奉送了对方一道风情万种的柔波。作为回应,司马丹也向她答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四目相对,依依余情犹炽,然,彼此的眼神里已不见半点星火,就和那雪中寒灰一样,再不复初时那般火红与炙热。
转头望,鱼在水,雁在云,芭蕉叶上三更雨,丁香结下一簪斜。
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所想要的那支鱼雁簪。于司马丹而言,这不过是“一支簪子而已”,但对绿天芭蕉来说,这是一个人,一个她怎么都无法忘记的人,也是一段情,一段她怎么都无法忘却的情感。
为了这个人,为了这段情,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她曾经无比讨厌无比憎恨的人:阴险、狡诈、残忍、麻木,可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改变,当然,现实也没有给她时间去后悔。
“那姐姐你呢?你能平安出去吗?”
“放心吧。我一定会出去的。”
曾经,在棋声花院那个名叫“丁香千千结”的迷阵之中,一位姐姐用这样一句话将她的妹妹送出了迷阵,而她自己却没有走出来。自那之后,那位妹妹明白了,与之最亲近的姐姐也是会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