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邪风侧入,宕开门帘一角,倏忽之间,她仿佛瞧见了昨日泛槎渡江的那个老翁的身影,只是匆匆一眼,师潇羽未敢确定,只在心底默道:昨日那么凶险,他竟平安无事?真是上天保佑,也不知他为了何事要犯险渡江?
师潇羽本想回去再探一眼,只因门帘背后的那两个粗野的壮汉面目不善,且已察觉有人在偷窥他们,所以她心虚着也不敢贸然再回去,佯若无事地跟着田二去了后厨。
到得庖厨之内,因着灶膛里还烧着火,灶上叠放着的笼屉上也冒着腾腾的热气,弥漫于屋内,氤氤氲氲地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倒给这简陋的厨房平添了几分温暖宜人的气息。
师潇羽搁下手里已经冷掉的手炉,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口气,除下头上的风帽,一边缓缓踱至热气腾腾的灶台边,一边细细打量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厨房。
而田二对这早已熟门熟路,一进门便径直奔向了一旁的橱柜,在最顶格的深处,田二踮着脚尖,摸到了“千里香”,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后,又怕自己识字有误,还特意让师潇羽确认了一下。
师潇羽一点头,欣然收进了袖笼之中,勾头觑着灶膛之中火势渐弱,问田二是否需要添些柴火,田二将鼻子往笼屉上一凑,耸了耸鼻翼,道:“应该不用了。这灌浆水晶馒头一会儿就好了。”
见着师潇羽朝着自己微微一笑,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卖弄了,赧红着脸挠了挠了前额。
“灌浆水晶馒头,是一勺师傅做的吗?”
“是!师父知道你喜欢,特意做的呢。只你大病初愈,身子还弱,还不能食用那些虾肉和蟹粉,所以这馅儿用的可是上好的羔羊肉。”说着,田二不自觉地猛吞了一口口水。
听得出来,他从未尝过这等美食,也从未享受过师父专门为自己烹制美食的待遇。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吃吧。”
“我们?”田二心下暗喜。
“你不想尝尝吗?”师潇羽故意问道。
“可这?祁夫人,这儿又脏又破,不是您这等贵人该待的地方。你要是想尝,一会儿好了,我亲自给您送过去便是。”田二好心提议道。
“亏你每天还在这厨房进进出出的,竟不知这世间百味最香的莫过于这锅里现成的,而最好吃的莫过于这刚起锅的,你说品如此佳肴,除了这里,还要另寻何处啊?”师潇羽俨然一位谙于美食的资深品鉴人,拿着儿时多年偷食的经验不无得意地说道。
见着田二脸上还有犹豫之色,她沉下脸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才没那么多讲究,你要是嫌这又脏又破,自己走便是了,我是不会拦你这君子的。”
“祁夫人,精于饮食之道,小的还是留下来听夫人教诲的好!”
“岂敢岂敢,您可是一勺师傅的高徒,我这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因是这般,二人便都留了下来,等着水晶灌浆馒头新鲜出炉。
要说这也是他田二意料之中的事情。
若是单单为了千里香,让自己送去或遣人来取不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故而田二一开始便料定师潇羽是有事找自己,只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教他好生忐忑。
方才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不见师潇羽说话,田二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这会儿看着师潇羽托词留下,田二终确信自己没有猜错。
只是这庖厨之地,又脏又乱,根本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师潇羽选这么个地方说话,倒是出乎田二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