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姐姐生了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从浴场出来,殷盛乐已经换上了他带过来的干净衣裳。
好不容易才能又见着沈徽,他当然是不肯轻易将人放走的:“大概下个月皇都那边就能有消息过来了,阿徽你要不要猜一猜?说不准咱们将来老了,就靠这孩子送终了。”
二人走在小镇落了层薄雪的道路上,殷盛乐一边张望着两边有没有看上去比较“正常”的店面,一边跟沈徽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和姐姐的约定:“离京之前,我就跟姐姐说好了,倘若她产子,便将那孩子给我养,日后要立他为太子;如果她生了个女孩儿的话便封为公主,或者——”
他看见一个装潢很是素淡,门口也没有招揽客人的漂亮男女的,像是茶楼的建筑,便脚尖一转,拉着沈徽往那里去了:“或者予她亲王之位,再将那孩子立为亲王世子,召集所有适龄的宗室子弟,遴选储君。”
殷凤音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她对于权势的野心。
她本来就是皇帝皇后的长女,战乱时也曾有过军功,可大殷朝一建立,她就从一军将领变成了没法参政的公主。
安国长公主的名头固然好听,可这个身份所能带来的权势和地位才是更诱人的东西。
“姐姐曾经说过,她的功绩,哪怕封王也足够了,可就因为她是个女儿身,便只能乖乖交还兵权,去当个空有名头的长公主。”
二人进了茶楼,里头也有弹唱陪酒的男男女女,但比起其他家而言,已经清净了不少。
殷盛乐婉拒了掌柜介绍的服务,只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再叫上一桌酒菜。
雅间的门一关上,外头的靡靡之音顿时就消减了许多,殷盛乐再次确认过这屋子里没什么被人偷听到的可能后,才继续对沈徽说:“她一直待我很好,可她到底也是父皇的孩子,朝着朝政伸手,表现得如此积极,难免会令人多想。”
沈徽无声地念出了“武皇”二字。
这个被不知道是谁虚构出来的世界里,许多典故史实都与殷盛乐曾经知道的那些有相通的地方,他从墙边的架子上拿了茶杯茶壶,续上水:“我们谈过。”
“她说她绝不朝着皇位伸手。”
若殷凤音有称帝的野心,那殷盛乐这个同母的亲兄弟,就是她最先要除去的对象。
“姐姐护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我选择信她。”殷盛乐把茶水推到沈徽面前,“要是我连姐姐都不能信了,那我唯一可以信赖的,就只有阿徽你了。”
已然长开了的俊朗眉目中透着一股子孱弱委屈,沈徽接过那盏茶,然后放在桌上,他说:“公主若是有心夺位,便不该叫殿下您长大了。”
殷盛乐微笑着,将茶水凑到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我说也是,阿徽你知我心意,可旁人是不知道的。”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毛,将茶水放下:“从陈平那边转来的许多暗信里,总有人言之凿凿,是姐姐欲效仿武皇,仿佛我再不行动,就要被姐姐害死了。”
沈徽轻叹摇头:“能叫你特意拿出来说,想必这人的身份有不简单之处?”
“也没什么不简单的。”殷盛乐耸肩,“只不过是一个皇都里的小官,还是与你一科的进士。”
“哦?”
“成绩和名气都不怎么突出,官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在陈平的汇报里说,这人常常与蔡侯府上来往。”
所谓的蔡侯,便是殷凤音那个在她孕期出轨,最后被强制净身的蔡光达。
“蔡侯与四皇子向来密切。”沈徽眯起了眼,那双无限风流的凤眼里涌起危险的暗芒。
殷盛乐嗤笑:“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可半点儿都不高明。”
“可对于心思狭隘之人而言,就算能明明白白地看出是离间计,他心里也会生出疑虑。”沈徽端起那茶,小小地呷了一口。
他盯住杯底的一枚标记:“这儿是教坊司经营的。”
“什么?”殷盛乐站起来,弓腰往前,也往那杯中看去。
糯白的瓷杯里,乘着淡青的茶水,透过茶水,可以看见杯底有一枚合欢花的记号。
沈徽捏着瓷杯微微往殷盛乐的方向倾去,以便他能看得更清楚些,而殷盛乐心里却想着其他事情,他假作看不清楚,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往前探出,低头,含住了杯沿。
手上的重力骤然加剧,沈徽感觉到自己握杯的手指上挨了个柔软的,触感温热湿滑的东西,殷盛乐的下唇贴着他的指尖,微微蠕动,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吞饮入腹。
像他的指头挨上的不是一个人嘴唇,而是一块烧红了的碳似的,沈徽的手猛地一颤,瓷杯滚落桌面,他飞快地缩回了手,胸口砰砰砰地一通乱震。
偏那个才刚刚故意惹他心乱的男人还一脸得意地冲着自己挑挑眉:“还真就是教坊司的标记呀,唉,阿徽你说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我的胸襟明显比他们宽广多了嘛,他们这是不是该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殷盛乐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沈徽慌乱脸红的模样呀。
虽然不管沈徽什么模样他都喜欢,但能叫这平日里都一本正经温温柔柔的人,变得面红耳赤,眼神含嗔,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茶水里放了风月场所很常用的助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