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牛的,但在备战高考的这一个月里,还真不缺牛人牛事。
远的不说,单说近处,良山村光是闹离婚的就有好几对,还有一个男知青的父母,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村里来认亲家,当初小两口结婚的时候都没过来,如今却为了儿子的高考过来了,就是为了让亲家能同意他们儿子参加高考。
人家父母来不是为了让儿子离婚的,诚意给的很足,又是写保证书,又是带着女方一家去城里头认门,无论能不能考上,婚是绝对不会离的。
良山村鲜少有外省的人过来,两对亲家来回拉扯,不说旁的,就那份保证书便折腾得很厉害,让队委会的每一个村干部都跟着做了见证,并且在见证人的位置上签了名字。
就这么东家闹一出,西家闹一出的,小小的良山村都已经这么热闹了,更不要说把这十里八乡的热闹加在一块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定点播放的收音机都不香了。
是以,除了隔壁的邻居和时常过来借书的知青们,村里竟没人发现程溪在宣布恢复高考后就没去上过班,而且就连邻居和知青们也不知道,程溪在家不是陪着老婆孩子备考,而是也在备考。
相比晚上点着煤油灯熬半宿的知青们,小程家一家三口的备考就温和多了,甚至连睡觉时间都提前了,以前不到十一点,程溪和杨盼盼小两口是不会睡的,现在十点钟便准时入睡。
每周进行一次模拟考试,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查缺补漏,三个人还能一块讨论问题,程溪和大佬报考的是文科,大侄子则是报的理科。
程雪、顾东作为公社中学一年级的学生,每周只能在家里待一天半,不像虎子,正常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可以回家,这一个月里更是连学校都没去,过足了监考当老师的瘾。
倒不是三个备考的人非要留下一个小学生做监考老师,没这份需求,与其说让小家伙来帮忙收卷子、定闹钟,倒不如说三个人是在哄小孩。
村小学除了毕业班和三年级的学生,剩下的三个班级都已经停课了,因为这三位老师也在备战高考,也都是知青。
校长和王队长这会儿再生气也没用了,总不能把老师绑到讲台上,不过这三个非要请长假的老师,都已经被开除了,而且永不再录用。
等到高考结束后,学校就会重新组织考试招老师,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当然是因为村里有点墨水的年轻人基本都在备考,跟考大学比起来,在村小学当老师的诱惑力实在不大。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到了十二月七日,高考的头一天,可惜天公不作美,凌晨的时候竟洋洋洒洒开始下起了大雪,以至于考生们清早出发的时候,地面上的雪已经能埋到脚腕了。
寒风凛冽,良山村距离公社小学的考点委实不近,路远又不好走。
准备骑自行车去的小程家也好,还是打算步行的知青们也好,都有些踯躅。
骑自行车怕摔,平时也就算了,考试前若是把手摔到了,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步行则是怕赶不及,迟到十五分钟以上就不允许入内了。
这不行,那不行,就只能坐马车去了。
十多个知青也好,唯二两个村里的年轻人也好,说到坐马车,全都齐刷刷看着程溪。
“二叔,你面子大,能不能去跟王队长借辆马车?我们也跟着二婶和小风沾沾光,你看这么冷的天,地上又这么滑,二婶……小风年纪这么小,肯定是受不住的。”
差点就忘了,二婶看着娇弱,实际上比村里头所有的男同志都壮。
“是啊,程作家,不是我们不想去求王队长,是之前某些人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让王队长对我们知青都有意见了,你行行好,去求求王队长吧,程风是咱们这儿有名的神童,他肯定能考上大学的,别因为路上迟到耽搁了考试,那多亏。”
“对对对,大妹夫,我盼盼妹子也是要去赶考的,可不能在路上耽误了。”
“要不您带头,咱们一块去找王队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起程溪,作为出了好几本书的作家,又是供销社的副主任,在队委会还是很有面子的。
大家劝说的突破点无非就是杨盼盼和程风,而不是摆交情、欠人情。
因为村里没人不知道,这位作家除了特别能挣钱、特别败家外,还有两点跟别人特别不一样,那就是宠媳妇,还宠孩子。
杨盼盼不事生产,结婚后就没挣过工分,三年没怀孕,被蒋红梅说是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结果就为这么两句话,程溪差点拆了老孟家。
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那个‘拆’,而是程溪以举报乱搞男女关系为由,硬压着蒋红梅道了歉,还写了保证书。
刚从狱里出来的孟老实,为这事儿都跟蒋红梅打起来了,别人家父母打架,当孩子的都是拉架,就老孟家格外与众不同,父母打架,一双儿女,儿子帮妈,女儿帮爹,也打起来了。
事后,也有人去劝杨盼盼看看大夫,还有上门给偏方的,结果这位大作家不光出面拦了,还说打算多过几年的二人世界,就不先生个小孩打搅他们了。
先不说一家六口人哪来的二人世界,什么时候生小孩也能打搅讲夫妻的感情生活了。
这不是睁着眼睛胡扯吗,胡扯就胡扯了,反正再有那好心人,人家也不上门找不痛快了。
对媳妇很宠,对这几个孩子也不差,四个小孩,别管是男的女的,自己的,还是大哥的,一年四季都得有两身新衣服,别人家都是大的穿小了给小的穿,就他们家不同,年年都给孩子穿合身的衣服。
程风,这么个半大的孩子,离能娶媳妇的时候还远着呢,当二叔的就给置办了一辆新自行车了。
忒败家了,也忒宠孩子了。
所以从别的角度劝都没用,还得是从媳妇、孩子的角度去劝程作家。
程溪“……”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去陪考的?
马车肯定是要去借的,不借不行,但村小学的那三个知青刚把村里得罪得死死的,这扭头就白用村里的马车和人,那怎么能行?
“坐马车的人,每坐一次马车,每人就要从账上划两个工分,一个工分给帮着赶马车的人,一个工分给队委会,没工分的人就用钱抵。让我去跟王队长借马车,那肯定不能白借,这个条件有不同意的人吗?不同意的可以跟我们分开,自己去借。”程溪道。
“同意。”
“我们都同意。”
怎么会不同意呢,坐一次两个工分,一天四个工分,这在高考面前算什么。
没瞧见几个在村小学当老师的知青连工作都不要了吗,大伙倒也不是觉得自己这次肯定能考上,只是觉得高考开了口子,就有希望了,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明年考不上还有后年,多试两次,考上了那就可以改写命运。
一听说能挣工分,王队长都不用去村里找其他人,直接安排了两个儿子过来帮忙驾车。
众人坐到马车上,有人把棉被都带来了,搭在身上取暖,有人则是带着装了热水的玻璃瓶子,用来暖手。
程溪穿着军大衣,贴身的秋衣秋裤上贴了好几个暖贴,羽绒裤和贴身的羽绒内胆都配备上了,还戴着耳暖和狗皮帽子,围脖把脸上除了眼睛以外的地方全都挡上。
程风也裹得严严实实,秋衣秋裤、毛衣毛裤、羽绒裤、羽绒内胆,外面还搭了一条羊毛毯子,怀里抱着两个暖水袋,头上戴着的帽子是用貂皮做的,能够护住耳朵,再加条围脖,也跟小叔一样只露俩眼睛了。
只有杨盼盼,身上穿得并不臃肿,也没有额外盖棉被、毯子,甚至脸都是完全露在外面的,只带了一个看起来不算厚实的毛线帽。
格外的……与众不同,大家心里头是既羡慕又佩服,唯独不觉得奇怪,一个力气那么大的人肯定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强的多,比正常人更抗寒有什么好奇怪的。
除了杨盼盼以外,大家伙都冷成这样了,可路上闲着的人少,看书背书的人多,手都冻成红萝卜了,也还是边哈气边翻书看。
好不容易才到了公社小学,这是公社的唯一的高考考点,宝桐公社的考生们都被安排在这儿,下马车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冻得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