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自觉在大门口排起长队,只有手持准考证的人才能入校。
然后大家伙就眼睁睁看着……来陪考的程溪排在队伍里,等轮到他的时候,掏出一张准考证,就这么进去了。
好多人才恍惚意识到,程作家不是来陪考的,居然也是来考试的。
按理程溪也有初中学历,过来参加高考并不奇怪,大家之所以都没往这个方向想,一是觉得乡下教育不行,同样初中毕业,村里的和城里的不一样,二也是因为不觉得程溪需要用高考来改变命运。
已经是作家了,还是端着铁饭碗的供销社副主任,这样的命运还需要被改变吗?
很凑巧的是,程溪没能和大佬分在一个考场,跟同村的张跃进同志分在了一个考场里。
但不巧的是,他的位置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离教室里的炉子最远不说,开门关门都会有凉风吹到他这儿来,好在他准备充足,狗皮帽子够厚实,露手指头的手套也不会影响写字。
第一场考的就是语文,满分是一百分,题目不难,甚至在程溪看来有些过分简单了,只是基础知识题只占了四十分,而剩下的那六十分全部都是作文分。
命题作文,给了两个选择,一是‘在沸腾的日子里’,二是‘谈青年时代’。
程溪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作文内容可以不怎么出挑,但一定要又红又专,还有什么比写那个年代的五四精神更红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颗红心,这几年除了备考的书,看得最多的还是主席的语录和著作。
语文、数学、政治、史地/理化,四场考试,满分都是百分,考了整整两天,不得不说,题目比程溪想象中要简单的多。
以至于让他有一种攥紧了拳头猛得打出去,却栽进棉花里的感觉。
本来没打算去考第三天加试的英语,毕竟原主从来没学过英文,凭空就熟练掌握一门语言,听起来就不太靠谱,而且在备考时他没想到考题会这么简单,所以本着少考一科是一科的想法,没有去准备英语。
结果四场考试考下来,就这?
那按照这个难度,英语考试不去试试都亏了!
作为加试的科目,公社小学考点的考生直接少了一大半,倒是程溪一家三口都去了,反正考差了也不会对总成绩有影响。
如果说其他科目的考题简单,那英语试卷只能说是……简单到令人发指了。
但因为有以往几场考试的经验,下了考场后,程溪并没有跟大佬和大侄子交流考题,一直等到了他们自己家才问起。
“是不是英语也不太难?”
杨盼盼认可的点了点头:“应该是这几场考试中最简单的吧,连我这个没做准备的人都答得很顺。”
程风犹豫了一下,才道:“其余那四场都不难,我觉得英语是最难的,尤其是那道二十分的翻译题,我都没看懂。”
?
“你们高中不是有开英语课吗,毕业考试还考英语了,我记得你的成绩单上英语考试是满分啊。”程溪之前还真没关心过大侄子的英语,他备考都没带着英语一块,连大佬的英语也没管过。
程风本人也一头雾水:“我们英语一周只上一节课,考题也都很简单,远比这次高考的英语要简单。小叔、小婶你们是什么时候学的英语?初中不是没有英语课吗?”
编瞎话这种事还是程溪来,他比较熟练:“你小婶这几年晚上没事教过我,咱们这儿的初中没有英语课,你小婶的家乡是从小学就开始学英语。”
“是这样,语言从小练起是比较容易学的。”
像她,上辈子从幼儿园就开始学英语,一直到上完小学,不过大部分学过的内容也都忘了,是这次的考题太简单,她都能全部填上。
不过,她可从来没教过程溪英语,估摸着水平应该比她高得多,就像其他那几科一样。
她上辈子只上完小学就赶上末世了,看程溪的文化厚度,说不定已经是上过大学的人了。
程溪直接转移话题:“题目简不简单,只在咱们自己家说就行,别去外头说了,咱们准备的时间久,觉得简单也正常。”
只有一个月甚至不到一个月备考的考生,就不觉得简单了。
这几天一下考场,可谓是哀鸿遍野,第二场考数学的时候,同场考生有直接考崩溃的,考试时间过半就开始哭,一直靠哭到收卷。
跟他在一个考场的张跃进,肉眼可见的萎了,高考刚恢复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萎靡。
考试结束,所有的一切好像也该回到正轨上来了,上班的接着上班,猫冬的接着在家里猫冬,村小学也张贴了选拔老师的告示,还特别注明不收王卫红等三名知青。
为了个高考,把清闲的工作都搭进去了,要知道村小学的老师每天固定能拿八个公分,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比队委会的干部都享福,就这么没了,村里人谁不说一句可惜。
但也只是说说而已,谁当老师不是当呢,比起知青,还是村里自己人当老师更踏实。
不过,跟供销社的工作比起来,村小学老师又不算什么了,一个是能拿工资、领票据的铁饭碗,一个只能挣工分,孰优孰劣还用说吗。
可村里唯一一个捧着这么个铁饭碗的人,居然为了高考,辞职了!
“你儿子这是脑子进水了吧!”程老太太奢侈地在碗里打了两个鸡蛋,她今儿要做鸡蛋羹吃,得好好庆祝庆祝。
“他还真以为自己能考上大学呢!他自己在初中的成绩自己不知道吗,我看倒是那个杨盼盼很可能会考上,人家也没生孩子,考上大学还不得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可怜你那个儿子哟,跟两个媳妇都过不长久,要么被戴绿帽子、要么被抛弃,以前有工作还能娶个知青,往后既没了工作,又要带着四个孩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喽!”
别看程老头并不喜欢他那个二儿子,心里头甚至对二儿子是又恨又怕,但别人可以在他面前说老二不孝顺,说别的就不行了!
人小的时候比父母,长大了比媳妇、比工作、比房子,老了老了都改比孩子了。
他年轻那会儿做了再多的混账事,再让人看不起,可村里头最有出息的还是他们家老二,老三给他丢的脸,都让老二给他挣回来了,比儿子他不输。
“我儿子可不稀罕当供销社的副主任,那一个月才多少钱,还不如辞了职专心在家里写作,大把大把的挣稿费。你也用不着在这里说风凉话,那杨盼盼又不傻,她就是上了大学能找个什么样的好对象,大学生会写书吗,大学生能挣来那么多钱吗?”
程老头嗤笑了一声,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的人,最知道对方听不得什么了。
“孟慧珍那么个水性杨花的晦气玩意,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呢。要照我说,她就是命里带衰,以前跟着老二的时候,老二哪有现在的好运道,后来跟了老三,直接把老三克局子里去了。我当初就说不能让老三娶她,偏偏你就不听啊,你觉得让程溪哥俩面子上不好看了,你心里就痛快了,为了这么点痛快,你把老三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狠还是程老头狠,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扬手便把打了两个鸡蛋的碗冲着程老头的脸砸过去。
脑门磕在碗上,小半碗鸡蛋直接顺着流了满脸。
程老头也就是个会放嘴炮的,见真把人惹急眼了,直接就顶着一脸的鸡蛋跑出去了,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不光让路上的人瞧了个正着,关键他得让老二看看,看看他这个爹有多可怜,他这一下可是为老二挨的。
眼瞅着他这马上也要到六十岁了,这小子但凡有点良心,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就多给点养老钱呗,别的他也不指望了,哪怕多给一毛钱,那都是胜利,难得的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