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蓝回到有福宫,国君福晋早就带着几个格格等着,一见到她,马上激动地迎上前:“哎哟,可把你盼回来了,我真是好几天都睡不着,这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
她话说到一半,又连连吩咐:“快去把热水提进来,伺候福晋去洗漱。苏沫儿也去洗一洗,瞧你衣衫都湿了,快去快去,别着了凉。”
宫女们被指挥得团团转,提热水的提热水,捧衣衫的捧衣衫,布迦蓝连着换了好几桶热水,洗完之后,都感到自己好像轻了几斤。
换了身衣衫出来,倚靠在暖和的薰笼上,再吃着酽酽的热茶,她不由得舒服得直长叹:“总算活过来了。”
国君福晋仔细打量着布迦蓝,见她脸都瘦得小了一大圈,顿时心疼地道:“这趟出去可遭了大罪,回来得好好补一补。”
布迦蓝见苏茉儿也洗漱了出来,笑着道:“义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我给姑姑与几个格格带了些当地的小玩意回来。苏茉儿,你去拿出来,等会给姑姑送过去。”
苏茉儿去拿来给国君福晋格格们准备的礼物,几个格格拿到后马上拆开了,高兴地凑到一起,你看我的,我看你的,叽叽喳喳笑个不停。
国君福晋瞧着屋子里的热闹,感叹道:“每天从早到晚,她们跟那喜鹊一样吵个不停,真是热闹得很。可你不在啊,总是缺了什么,如今你这一回来,好似屋子里都暖和了不少。”
布迦蓝只笑,听着国君福晋絮絮叨叨说着家长里短:“赶路你也饿了,中午的时候就早些用饭。我已经吩咐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鱼,再加一碟新鲜的鹿肉。今天送来了只黄羊,你以前说黄羊不用烤,直接加清水炖了就鲜得很,我都嘱咐过了,全部依着你的口味做。这只黄羊中午吃不完,反正天气冷也不会坏,留着下一顿再吃,谁来也不许碰。”
布迦蓝笑了道了谢,皇太极来到有福宫,便看到一屋子的热闹。他愣了下,眼神从炕上的礼物上扫过,问道:“你既然现在没事,就去前殿吧,还有好多事等着你。”
就是拉磨的驴,也没有这般使用的,总得让人喘口气。国君福晋听不下去,说道:“布木布泰才坐下来吃口茶,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她用过饭,歇息之后再说吗?”
皇太极斜着国君福晋,面上浮起几分不悦。自从上次吵过之后,她的脾气就愈发不好,虽然不敢直接顶撞,可只要一言不合,她就甩脸子,干脆不跟他说话。
布迦蓝回了宫,她是不是以为有了撑腰的人,连说话的语气都强硬了起来?
而且布迦蓝带了一堆礼物,他连毛都没有见到一根,心里更加不快,语气中就不由得带了出来。
“你不懂就少说话。布木布泰弄出来一堆事情,我不找她找谁?还有,她从朝鲜带了礼物回来,怎么就只给你一人,其他宫里呢?你也不提醒她一下,真是都不懂规矩。”
布迦蓝不想听他废话,干脆利落地道:“其他人没有,不熟,关系不好,不送,想要的自己去朝鲜买。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里问吧,我饿了,要等着吃饭。”
皇太极很想问一句那我为何也没有礼物,他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太酸,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吩国君福晋道:“你把她们带出去,我有正事要跟布迦蓝商量。”
国君福晋见皇太极脸都黑了,也就没多说,招呼格格们去别处玩,对布迦蓝和颜悦色地道:“你先谈,饿了就吩咐一声,我让人把饭菜送上来。”
布迦蓝嗯了声,皇太极瞪着国君福晋的背影,冷哼了声,复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听说路上你们遇到了皮岛兵?先前定好的互市交易物品也被你改了?你回来之后,把那些车马扔给了范章京,活人死人都有,可没把他吓了一大跳。
还有,英俄尔岱与马福塔两人肋骨都断了几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说是扯着会痛。究竟怎么回事,你也不知道事先递个消息回来,我也是一头雾水,你总得先说个清楚啊。”
出去这一趟,布迦蓝实在是有点儿累,主要是心累。她手臂上受伤的那个血洞,因为一直没有好生养着,现在还没有愈合。再说,又不是敌人打到了家门口,就是明天再问也不迟。
她先前没有说,一则是想休息,二则是她想知道英俄尔岱与马福塔会先怎么说,还有其他几旗人的反应。
听到皇太极一连串的问题,她很想直接揍他一拳,不过还是算了,反问道:“马福塔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皇太极顿了下,马福塔与英俄尓岱两人,当时请安时下跪都困难,捂住了肋骨好半天才跪了下去,他当时也惊讶得很。
马福塔哭丧着脸说:“皇上,奴才这次伺候福晋前去朝鲜,快到鸭绿江时下了大雪,晚上实在是太冷,大伙又因着马上就能到义州,一高兴之下,晚上就多吃了几杯酒暖和暖和。谁知道皮岛上的沈世魁那贼子,实在是太可恶,下大雪的晚上,竟派了几百骑兵前来。幸好在福晋的带领下,将他们击退,不但杀了对方首领,还生擒了好些俘虏马匹。”
英俄尔岱脸色惨白,接着有气无力说道:“福晋说天气太冷,恐以后会发生天灾,百姓会没有粮食吃,就主动降了价钱,改了交易物品。不管公市私市,一律只能交易粮食盐巴铁犁以及耕牛,福晋的话莫敢不从,这次我们就只带了这些东西回盛京。”
皇太极将两人的话如实说了,布迦蓝琢磨了会,这两个混账果不其然,说话用春秋笔法,把两人的过错全部隐瞒不提。
她知道皇太极欠缺人才,每次都是高拿轻放,就算惩罚了以后会,没人可用,也会再把人拉回来重新启用。在她的户部,这种事情休想发生。
英俄尔岱他们两人,暂时先放着。她会马上去选人学朝鲜语,等到有了人手之后,他们马上得滚蛋。
她也考虑过用苏茉儿,不过苏茉儿身手不行,每年出使朝鲜,这条路实在太过艰苦。加上边关不太平,遇到土匪强盗或者大明的兵,说不定连命都要填进去。
布迦蓝翻了个大白眼,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解释,这么多尸首伤兵,又是为何而来,皇上就没多过问一句?”
打仗死伤不过是普通寻常的事情,布迦蓝的话,皇太极有些不懂,说道:“对方来了好几百骑兵,你们队伍中都是些生意人,又带着辎重,这有什么可奇怪之处?”
布迦蓝以前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就是每次打完仗,对伤亡人员的抚恤政策,现在从皇太极的态度,她大致有了了解。
上战场的都是八旗奴才,平时领着粮食俸禄,死了也就死了。若侥幸没有死,受伤之后也是自生自灭。
至于民心君心,皇太极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因为八旗制度的现实状况,他能将其他几旗的人赶下去,由几大旗主同座,他居于末位先得向代善他们请安,到今日的南面独坐,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行为。想要其他几旗忠心诚服,现在不现实。
布迦蓝就喜欢他这一点,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他不在乎的,她可以捡漏。
她将那晚发生的情形详细说了,嘲讽地道:“他们还敢到你面前来哭诉表功,这是狗胆包天,看来我那一脚还是踢轻了。主要是吧,没有军令如山,不然依着军规,他们当场就得被砍头。皇上,下次出行,当以上战场那般要求,敢玩忽职守的,不听上峰命令的,杀无赦!”
皇太极没好气斜睨着她,“你这还不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么大的事情,你说改就改,就是明年改你都等不及了吗?”
从上到下都一群糊涂蛋,布迦蓝想骂人,皱着眉头道:“我跟他们讲了许多气候方面的原因,他们竟然一句都不提!不过,盛京今年这么早就下大雪了,难道也没人提醒你天气的反常?”
范文程倒跟皇太极说过一两句,盛京年年下雪,再加上范文程也说不清楚,他也没有当做回事。
布迦蓝换了这么多粮食盐巴等回来,皇太极其实高兴得很,只是代善硕托他们意见很大。
代善先前才质问过,先前定好的交易物品,临时又变了挂,今年城里药铺的各种参价格肯定会飞涨。人参入药要用来救命,涨价后买不起,得多少人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皇太极一肚皮烦恼,老天爷不给饭吃,那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神色严肃起来,说道:“你说的这点很重要,现在...”
想说先去崇政殿,想到她要吃饭,没再招惹她,说道:“你先吃饭,吃完饭再到前面来,其他几旗的人也要找你,到时候你一起解释清楚。”
布迦蓝不耐烦地应下了,“你把其他几旗的人都叫来,省得我要一次次地说。”
皇太极见她答应,微微松了口气,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匆匆大步离开。
国君福晋见布迦蓝忙完,忙吩咐传饭。苏茉儿领着宫女提进来饭食摆好,她先舀了一碗参鸡汤放在布迦蓝面前,说道:“你多喝些补一补,今年的参都送到了和谐有礼宫,剩下来的都是些细须根,不过总算是参,也能有点作用。”
布迦蓝不喜欢参味,勉强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说道:“姑姑,要养好身体,吃肉奶蛋就行了,不用吃那么多补药。”
国君福晋叹了口气,嗔怪地道:“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东西,我只是跟你说说罢了。你眼睛光顾着朝堂上下的大事,可也别小看了这后宫。你辛辛苦苦冲在前面,还不如人家撒撒娇有用。别到时候你拼死拼活,倒为他人做了嫁裳。”
布迦蓝头也不抬,自信地道:“不会,谁也抢不走我的东西。”
国君福晋想想也是,人的本事哪能说抢走就抢走,便没有再多说,只生怕她吃不好,将一整只黄羊腿都给了她。
吃完午饭后,布迦蓝歇息一阵,便去了崇政殿。皇太极的兄弟儿子侄子们,连着英俄尔岱,马福塔以及范文程等都赫然在列。
布迦蓝一踏进屋,所有人齐齐朝她看来,她神色从容淡定,微微颔首,在皇太极身边坐下,说道:“到得挺齐的,我知道你们在着急何事。英俄尔岱,马福塔,你们谁来解释?我对你们先前给皇上的解释很是不满,现在你们当着我的面,再把我先前告知你们的话,如实再重新说一遍。”
两人见到布迦蓝进屋,就下意识回避了她的目光,可她根本不给其他旗主说话的机会,先朝他们发难。
两人又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马福塔先说道:“福晋......”
他刚一开口,布迦蓝就打断了他:“尚书。不是福晋,在朝堂之上,我是户部尚书。”
马福塔还是首次听到她纠正自己的称呼,不禁偷看了眼皇太极,见他没有反对,马上改了口,说道:“尚书大人先前说,今年的交易...”
他本想含糊混过去,下意识抬头看去,见她依旧面无表情,那种冰冷的神情,那晚她杀掉皮岛头目的模样,浮现在了眼前。
马福塔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半句都不敢隐瞒,将布迦蓝的话,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英俄尓岱老实许多,他见马福塔已经全部交代,也将在朝鲜互市交易的情况仔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