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前,贝斯特家。
“下午好，珍妮弗。”
蕾娜带着妹妹回到家，发现邻居正和哥哥母亲谈论什么话题。
“你在聊什么？”她习惯性问。
珍妮弗显然心情不错，笑呵呵道：“你还记得我说有几位十分尊贵的人要来鲁什吗？”
“他们来了？”
蕾娜点了点头,难怪这两天没有看见阿莉丝。
“是的。”
珍妮弗拿了块甜点,笑着说：“你们可以猜猜是谁。”
“是谁？”
蕾娜和妹妹同时问。
“这不难猜。”
珍妮弗故作神秘，只说：“有一位是你之前询问过的。”
“有吗？”
蕾娜陷入沉思,不记得自己有询问这位奥伦邻居有关这方面的问题,除了……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扭头望向珍妮弗。
珍妮弗道：“没错,就是那位特里妮蒂小姐。”
“特里妮蒂小姐！？”
蕾娜一惊，没想到女皇同父异母的姐姐也会来鲁什。根据红皮书的记载,这位公爵小姐似乎非常讨厌嘉尔莉特,并且经常和弟弟虐待这个私生女。
在她感到震惊的同时,嘉尔莉特也愣住了。她微微低着头，没有流露出惊恐和畏惧的神色，原本明亮单纯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暗和迷茫。她不怕面对这个曾经一直欺负诬陷她的公爵小姐，但她发现自己后怎么办？这个人一定会把事告诉公爵的……
“还有呢？”
嘉尔莉特调整状态,假装好奇。
珍妮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总觉得自己被另一个存在注视着,甚至让她想到了那个疯驱魔人：奥菲莉亚。
她们的眼神很像，感觉就像在注视海鲜市场上的鲜鱼。
“你明天就知道了。”
她很快恢复笑容,转移话题道：“重点是我的猜测没错，他们真的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这原本是个很好笑的笑话，可珍妮弗现在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想，我该为凯登准备晚餐了……”
她越想越不自在，迅速吃完甜点,带着侄子离开邻居家。
真奇怪，她今天怎么不蹭饭了？
蕾娜一脸疑惑，低头看向略显沉默的妹妹。
“贝琳达？”
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关心道：“你怎么了？”
“我现在很紧张，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表现好……”嘉尔莉特撒了个谎，垂眸盯着自己的双手。
“没关系。”
蕾娜猜到妹妹会这么说。
她了解这个孩子性格，尽管她现在看上去开朗了不少，但还是很敏感很怕生。
蕾娜没有说“你一定可以”这种非常有压力的话，只是温和道：“你要相信自己，而且路易莎也在乐队，你们可以互相鼓励对方。”
说着，她想到了奥利弗先生的妹妹。
“蕾娜说得没错，不管是公爵小姐还是别人，除了身份，他们和我们一样。”母亲玛丽赞同道。
“没错没错。”
艾文放下报纸，原本也想鼓励几句，但一张嘴，发现这些话已经让母亲和妹妹说完了。
听着家人们的鼓励和安慰，嘉尔莉特眼底渐渐恢复神采，冰凉下沉的灵魂仿佛被一双双手托举起来。
蕾娜摸了摸孩子柔软卷发，道：“我和艾文还有妈妈会去给你加油的。”
“真的吗？”
嘉尔莉特抬起脑袋，眼底充满期待。
“真的。”
蕾娜露出微笑，红茶色的双眸溢满明媚的光彩，仿佛冬日温暖的阳光。
嘉尔莉特把头埋进温暖的怀里，一双小手忍不住抱紧姐姐。即便她已经不会对公爵一家产生恐惧，可一想到过去，双手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除了温暖还有一丝委屈和扭曲。
她从没有想过成为公爵家的小姐，也从没有想过要留在那里。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折磨她？一次次污蔑她，摧毁她仅有的东西？
嘉尔莉特渐渐收紧双手，无比留恋这份温暖。
如果她杀掉那些人，她是不是就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了？他们都是坏人，她没错，这些人应该去死。
“贝琳达？”
蕾娜发现这个孩子紧张得厉害，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孩子摇了摇头，再次抬头，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我已经不紧张了。”
蕾娜认真观察了一下，却不是伪装，但还是有点担心，总觉得这个孩子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咚咚。
睡觉前，她敲了敲妹妹的房间门，轻轻开门问：“贝琳达，你睡着了吗？”
“没有。”
听到声音，嘉尔莉特从被子里冒出半个头。
蕾娜坐在旁边，问：“你还在想什么事吗？”
孩子点头又摇头，依旧注视着她。
“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面对这种反应，蕾娜立马明白这个小家伙又有疑问了。
“蕾娜姐姐，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坏了……就像邻居丽莎那样，你会讨厌我吗？”
嘉尔莉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丽莎？”
蕾娜没怎么和这位邻居打交道，因为对方是个性格暴躁，会动手打人，而且还有许多不良嗜好的姑娘。
“嗯，就是丽莎。”孩子肯定道。
“所以，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
蕾娜记得妹妹有问过类似的问题，也不觉得奇怪，能理解这个问题下隐藏的焦虑和缺乏安全感。
当这种行为变成习惯，或许需要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完全改变。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你并不是丽莎，而且人是有感情的，假如我是丽莎的姐姐，我会感到自责，然后想办法纠正她那些不好的行为。”
嘉尔莉特精神了许多，继续问：“如果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呢？”
“那必须告诉我。”
蕾娜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想起穿越前的一些事。老实说，她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只是过去的经历影响了她的思维和想法。
起码，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很希望家人能够相信自己，站在自己这一边。
“如果不能说呢？”孩子追着问。
蕾娜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道：“贝琳达，你没有变坏做坏事的机会。”
“所以你会一直陪我吗？”嘉尔莉特眨了眨眼睛。
“没错。”
话虽如此，但蕾娜的态度没有那么认真。对于她来说，许多小孩子都是这样，她相信等妹妹长大，对方就不会那么依赖自己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反问孩子。
嘉尔莉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丝笑容。
“晚安。”
“晚安。”
蕾娜替妹妹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卧室。她躺在床上，思考一阵问题，然后闭眼睡着了。
……
第二天早晨。
“我的老天，教育大臣和慈善基金协会的那几位也来了。”
早餐时间，艾文边喝咖啡边感叹。
刚说完，他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妹妹，轻轻咳嗽，立马改口，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以为泽维尔王子会来。”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太生硬了。
蕾娜悄悄吐槽了句，顺手接过那份报纸，低头阅读其他的版块。除了大人物到访、爵士女儿失踪的悬赏、以及七区某条街的住户马桶发生爆炸……似乎并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新闻。
“早上好。”
刚端起茶杯，她看见珍妮弗带着表情忧郁的侄子走了进来。
“早上好，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她微微侧过身。
“天啊，你认为这可能吗？”
珍妮弗毫不客气地坐下，对正在煎蛋的女佣道：“我需要一杯咖啡，谢谢。”
“好的。”女佣表情平淡，明显已经习惯了。
蕾娜也没有太在意，继续道：“那你打算中午再去吗？”
“不，是下午。”
珍妮弗将礼物放到桌上，道：“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谢谢，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为你们准备……”玛丽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接过其中哪个暗红色的盒子。
蕾娜也有些吃惊，因为在原主人的记忆中，这位单身女士从没有送过邻居节日礼物，哪怕一颗糖果。
“天啊！”
艾文夸张地喊了几声，模仿道：“真稀奇，真稀奇，你竟然会送礼物。”
闻言，珍妮弗挤了下眼，故意瘫软地凑近道：“开心吗？我知道你非常期待我的礼物，艾文。”
艾文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默默往旁边缩了缩。
珍妮弗捂着嘴笑，似乎觉得这种事非常有意思。
可怜的艾文，你为什么要和老司姬开玩笑？蕾娜无奈摇头，低头拆解着自己的礼物。
“是人偶，好漂亮的人偶。”
坐在旁边的妹妹“哇”了一下，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穿着华丽衣裙的人偶。
“谢谢你，珍妮弗。”孩子道。
“不用谢。”
珍妮弗微笑着，看上去不像昨天那么心虚。
蕾娜当然也有为妹妹准备礼物，不过她打算等新年当天再送给对方。收回视线，她继续拆着礼盒，打开后发现是一枚铁制的护身符，上面还雕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
她抬眼望向对方。
珍妮弗笑而不语。
“谢谢。”蕾娜收好这份礼物，思考起应该送对方什么。说起礼物，她好像还没有给阿莉丝和那只女吸血鬼送礼物。
“你不也帮助过我吗？”珍妮弗笑道。
好像没有……
蕾娜羞愧地低下了头，这段时间她定了许多目标，无论是成为驱魔人还是研究牙仙子，最终都没能实现。
但她现在有了配方，相信很快就能脱离这种状态，为同伴们提供帮助了。
……
早餐结束后，考虑到今天要去观看活动，她特意打扮了下，出门之前先去了趟邻居家。珍妮弗知道她会来，主动解释道：“那枚符和堕落的母亲有关，不要随便使用。”
说完，她又忍不住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要再写奇奇怪怪的情书了！”
蕾娜“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不难听出对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于是认真点头道：“这份礼物很宝贵，谢谢你珍妮弗。”
“你不用感谢我，我们是邻居，如果你出了状况我很可能也会被发现。”说到这里，珍妮弗还是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这种行为其实是在逃避。
蕾娜没有拆穿。
虽然她和这位女士才认识两个多月，但以这个人的性格，如果她想说，到时候自然会说。
珍妮弗继续道：“还有，你可以直接呼唤赛托的名字，用特尔克语。”
小狗附和道：“没错。”
“好的。”
蕾娜记住这点，“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珍妮弗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或许你以后也会帮上我？”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闻言，蕾娜瞬间想到了自己穿越的事。
“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珍妮弗端起咖啡杯，脸上扬起灿烂的微笑，“我占卜过你，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没人会想多一个敌人，对吗？”
“是的。”
蕾娜发现这位看起来随意的邻居比自己想象中更谨慎。
谈话结束后，她回到家，看着已经准备好的妹妹，再一想这个孩子今天要参加的活动，突然跟着紧张起来。作为社恐的她从没有参与过学校的表演活动，而且还是这种规模的表演活动。
虽然她穿越前有看过弟弟妹妹的表演，但是……
蕾娜忍不住搓了搓脸。
“蕾娜姐姐？”
嘉尔莉特困惑地扯了扯姐姐的外套。
蕾娜收回视线，微微蹲下，抱了抱妹妹道：“贝琳达，加油！”
“嗯！”嘉尔莉特点头。
“走吧。”
蕾娜吸了口气，牵着妹妹出门，心里一边想：如果有手机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给贝琳达拍几张照片，顺便把活动录下来。
……
十二区，皮靴街的旧公寓。
二楼的过道上，一帮人正围在门口议论。
“老天，我真是一个可怜人，这栋房子要租不出去了！”一位年纪五十来岁，穿着身正装的男士背着手，来回走动，嘴里不断抱怨着。
被围住的那个房间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正呆呆坐在里面，表情既麻木又迷茫，一双浅棕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对外界的吵闹没有半点反应。
而在她身后，一具男性尸体正躺在床上。距离床较近的桌上放着一个锅，里面还有剩下的土豆炖肉。
“神啊，她和死人待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