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木木地蹲在昏暗的营房屋角,根本顾不上吃东西,脑海中拼命回想今天他的遭遇。
就像是一个怪梦——
他和所有的同伴们都进入了同一个梦魇,他们被神秘的力量所控制、禁锢,他们无法自由活动躯体,无法说话,更无法逃跑。
他们被推上了巨大的战场,被迫应战,与敌方对决——偏偏对方还都是穿着埃及军人服色的埃及人。
詹加莱无力摆脱这梦魇,他无心恋战,但却不得不举起手中的铁锤和凿子向对手攻击。
对手也毫不犹豫地攻击了他,瞬间将他重创。
詹加莱感受到了巨大而无法挣脱的痛苦,他觉得自己遭遇重击之后直接躺倒于地面,直到被对手拖出战场——
他能感觉到身边全是和自己一样服色的民伕,都是他的同伴。一具又一具身体被那些埃及军人们毫不留情地拖出来,扔在一边。
而他体内的生机在迅速流逝,水分渐渐失去,他觉得自己很快会变成达官显贵们死后才会被制成的那种干尸,而他的灵魂依旧被禁锢着、压迫着。
然而挣扎只存在于他最深沉的内心,他的意识则正一点一点地消散,眼看就将归于永恒的沉寂。
多么逼真的噩梦啊!
——詹加莱想。
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在詹加莱看来,她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她过分美艳,比詹加莱在神庙壁画上见到的女神还要美上几分。
她同时又过分虚幻与飘忽,她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重量,从来不会被大地拉扯一样,在空中极其迅速地飘来飘去。
她俯身望向躺在地面上的每一个人,眼神里都是痛心与焦虑。
终于,不能动不能言的詹加莱等来了能够与这个女人对视的那一刻。
他注意到这女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双眼猛地睁大,似乎辨认出了他的灵魂。
她张开口在呼唤他。
“詹加莱……”
他脑海中似乎回荡着母亲和姐姐的声音,她们总是这样呼喊他的名字。
你是来……解放我们的吗?
但詹加莱太累了,他在眼光触及对方之后,心中似乎获得了极大的满足,随后他放弃了一切挣扎,任由自己的灵魂沉入那永恒的寂寞里去……
现在在回想起这个噩梦,詹加莱只觉得格外不真实。
而他身边的那些伙伴们,没有一个拥有这样清晰而恐怖的记忆,也没有一个像他一样,看到了那个美艳而虚幻的女人。
以至于詹加莱觉得这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想象,出于对亲人们的思念,出于他内心深处无法排解的孤独——
直到刚才,他一眼瞥见那张玲珑精致的面孔,无声无息地浮出一面土墙的表面。
詹加莱的心顿时炸裂了——
这不是梦!
不是梦!
不是梦!
*
忙碌了许久,边境军中的马夫阿诺才将跑开的马匹牵回,将他负责照料的十几匹军马都送进临时搭建的围栏,又在食槽里堆满了草料。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有机会接过同伴递过来的一陶罐啤酒,贪婪地喝了一大口——这是他今天从吉萨的大金字塔前离开之后,喝到的第一口饮料。阿诺几乎能听见啤酒浇在自己那干燥的嗓子眼时传出的“嘶”的一声。
阿诺是个混血儿,他的父亲是埃及人,母亲则来自腓尼基。他继承母亲的相貌更多一点,因此头发呈淡灰色,肤色偏浅,眸色偏蓝,与埃及人相貌略有些差别。
就因为这个,阿诺应征进入边境军之后好几年,始终只能做个马夫。
毕竟拥有异族外表,上头会时刻留意他会不会是外族的探子。同处一营的同伴们也会有意无意地提防。可以理解——阿诺在边境军里想要晋升,的确很困难。
阿诺原本是个相当急躁的人,当了好几年马夫,他自觉连性格里的棱角都被磨去了不少。
但既然身在边境军,一旦有战事,马夫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今早阿诺就见到自己手里被塞了武器,推上了战场。他迷迷瞪瞪地和同伴们一起,与迎上来的对手进行了一番毫不留情的较量,临了才发现和他对敌的竟然都是土生土长的埃及人——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阿诺身不由己地加入战斗之时,内心是呆滞的。
他清楚地意识到,尽管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他从来不想参加这样毫无目的的战争。
好在——事后证明,他们这些人都只是被某种咒法所控制。很快,所有人都被王和大将军所邀请来的“救星”,某位形态特异的神使用特殊物品所“净化”。
但阿诺记得很清楚——当他和千千万万名边境军士兵一样,拜倒在金字塔下的时候,他分明看见,高耸入云的金字塔塔身上,王、大将军和神使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身形苗条,容貌美艳的女人,美到看起来不大真实。
她站在那里,气度丝毫不输于高高在上的王、飞扬跳脱的大将军,甚至形貌与常人不同的阿努比斯神使。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人,能够与法老比肩而立?
事后阿诺问了所有的同伴,发现可能是自己搞错了。
“没有哪个女人与王站在一起啊!”
同伴们都笑话他是在说胡话。
“金字塔那是什么地方,是先王的灵出没的地方,是现今的法老举行祭祀的地方。这么可能有哪个女人出现在那里。”
“阿诺,你是不是想女人想得多了,大白天发梦?”
嘲笑声不绝于耳,久而久之,就连阿诺自己也相信了:我一定是在发梦。
可谁知就在一切恢复正常,他继续服役,照料那些军马的时候,他竟突然看见马棚附近的木柱上浮现出一个虚幻的面孔,五官精致、玲珑而美艳——
虽然这个面孔出现之后没多久便消失于无形,可是那副眉眼,那张脸的形态……就像是永远烙印在他心里一样。
如今的阿诺,手捧陶罐,默默咽下口味偏酸但气泡丰富的啤酒沫,心里有种预感:
他会再次见到她的。
*
艾丽希发现自己能够进行“分屏操作”之后,认为这对三方来说都不是最适合交流的时机,因此她果断登出了“荷鲁斯之眼”,回到了孟菲斯她自己的寝殿里。
尝试一回新操作的艾丽希,开始严肃考虑起一个问题:
这究竟是因为她使用“荷鲁斯之眼”时,同时指向了两个目标;还是因为她见证了阿努比斯神使晋升为阿努比斯祭司的仪式,并在仪式上获得了更多能力提升的缘故。
她随即起身打开门,南娜已经守在外面——
这位战神眷者满脸激动,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给艾丽希看。
那是两把硬弓,一把是南娜常用的,另一把是备用,但比常用的那把还要更硬几分。
现在这两把弓都从正中断裂——被人硬生生拉断的那种。
艾丽希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明白了:刚刚她思考的那个问题,两方面原因都有。
奥普特的晋升仪式不仅令这位脾气温和的神使晋升为祭司,也影响了旁观的两位阿苏特:艾丽希与南娜都获得了实力方面的强劲提升。
艾丽希能够有机会探索“荷鲁斯之眼”的更多操作,而南娜变得更加勇武难敌。
但凡艾丽希的位格能够可靠计量,她一定会发现自己往前又进了一步。
“走,”艾丽希立即上前招呼南娜,“前两天翻法老的库房时找到了不少硬弓,还有很多用来制作武器的上好木料,这就为你去找两件更趁手的兵器去。”
艾丽希表示:都快要离开孟菲斯了,一定要把握机会,再狠狠地薅一把法老的羊毛。
同时她心里依旧好奇:新晋升的阿努比斯祭司曾经提过一句,她们离开孟菲斯时他会找个人来“帮忙”,这位祭司大人会为她找来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