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钟明烛这副模样,长离只觉脑子有什么轰得炸开,将一切思绪扯成碎片,只余白茫茫一片。
不久前还与她开玩笑的人此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看起来都不如那些傀儡有生气。
“阿烛……”她随手将剑丢在一边,手微颤着按上钟明烛手腕,发觉对方虽然气息微弱,却非受了什么致命伤,而是力竭之故,浑噩的头脑这才稍稍清醒了些。
她大口喘着气,无力地跌坐在地,这瞬息之间,反倒比以往历经生死之劫时更令她觉得惊心动魄,随后,见钟明烛指尖又有几滴鲜血滚落,她手忙脚乱捂住那道伤口,一边念起治疗法咒,一边自储物戒里翻找伤药。
待血止住,她又给钟明烛服下一颗丹药,感觉对方的气息平稳下来,才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盯着地上的印记发愣。
察觉怀中的温度比以往低了些许,她抿紧唇,心尖再度颤抖起来。“阿烛……”她轻喃着,愈发收紧手臂,用力将她扣入怀中,长久以来都被平静占据的黑眸中涌现出难过的情绪。
这时,她听到钟明烛发出一声轻咳,随后手臂被轻轻拍了拍,含糊不清的抱怨在耳畔响起道:“你快勒死我了……”
“抱歉。”她忙松开了一些,随后急切地问起来,“你还好吗?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钟明烛抓着她的手臂,调整了下坐姿,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在她肩头,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消耗稍微有点大,要休息一阵才能缓过来。”
“小师叔!你没事吧!”风海楼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和丁灵云就一前一后落在这湖心岛上,看到长离怀里的钟明烛,他二人不约而同惊呼起来。
“钟师妹!”
“阿烛!”
钟明烛皱了皱眉,脸往长离脖颈偏去,嘟囔道:“吵死了。”
她如此一说,两人焦急的心情立刻平复不少,他们一过来就见到钟明烛惨白的脸色,顿时慌了神,见她还能恶声恶气抱怨,便觉得情况多半不算严重。
长离听后安抚似的拍了拍钟明烛的胳膊,随后吩咐风海楼和丁灵云道:“你们小声一些。”她说得郑重其事,仿佛是在向后辈传述功法精要。
风海楼和丁灵云交换了个惊诧的眼神,他们印象中,长离根本不会理会这种事。
有一次丁灵云和钟明烛争执不下就动起手来,当时长离就在附近,连个眼神都没给,这边闹得天翻地覆,她仍是安静地打坐,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长离仙子她……是不是有点奇怪……”丁灵云暗暗传话给风海楼,以前的长离仙子寡言少语,不到必要时一个字都不会说,一百年来说过的话全记录下来可能也只有薄薄几页纸,哪里会听钟明烛抱怨一句吵就叫他们小声些。
风海楼看了看长离,又看了看钟明烛,犹犹豫豫道:“可能是因为钟师妹受了伤吧,再说她们在外一定遇到了不少难处,小师叔多上心些也正常。”
“总觉得古里古怪的……”丁灵云打量着长离和钟明烛亲昵的姿态,心中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才几个月没见而已!”
风海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丁灵云对长离仰慕得紧,遇到和长离有关的事难免多想,于是好言安慰道:“丁师妹,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接着他朝长离抱歉地笑了笑:“小师叔,到底发生了什么?钟师妹怎么会受了伤?”说完后他往四下看了一番,又问道:“程师叔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长离听他问起程寻,面上蓦地出现恍惚之色,轻轻叹道:“程师兄死了。”她将那半截玉牒取了出来,“他为了救我,自爆元婴和南溟同归于尽了。”
风海楼怔怔看着那半截玉牒,起初他尚未反应过来,似有些不信,但看清玉牒边缘焦灼的痕迹后,顿时露出哀伤的神情。
“程师叔他……”他摇了摇头,将玉牒还给长离,“师父前几日还提到程师叔,说这次一定要劝他留在云浮山……”
一边丁灵云也默默垂下头,她与程寻不算熟悉,可终归是同门,心情难免被影响。
“回云浮山后我会向云师兄禀明此事。”长离重新收好玉牒,接着道,“至于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之后她低头看向钟明烛,问道:“阿烛,为什么你要变作陆离的模样?”
听到长离这么称呼钟明烛,丁灵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可念及程寻的死,便觉心情沉重,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过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长离说了什么,顿时自程寻去世的哀伤中清醒过来,大呼小叫起来:“陆离是你?!”她说着猛地后退了一步,还刷地抽出了灵剑,可很快就“咦”了一声,缓缓放下剑自言自语道:“不对,你才筑基修为,怎么可能是陆离,长得……”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钟明烛,“也不像。”
陆离的模样几大世家都不陌生,更何况当初她和墨沉香的事惊动了不少人,是以连丁灵云这样的小辈都知道她的长相。
钟明烛似笑非笑瞄了她一眼,她虚弱归虚弱,神情中的警告之意一点不逊以往。
“丁师妹,冷静些。”风海楼忙示意丁灵云稍安勿躁,“钟师妹精神不好,先让她说完吧。”
“不变成陆离的模样,又怎么能吓跑叶莲溪。”钟明烛指了指地上的法阵,“在僬侥时,南溟滋事,我在珍宝阁买东西时和李老板聊了几句,他说和我投缘,便告诉了我南溟背后是叶莲溪,还和我说了些这凌霄君的光辉事迹。所以发觉你们被他盯上,我便想出此计,以幻阵伪装成陆离的样子,没想到那凌霄君那么不经吓。”
长离心想:那应该是买酒那次,听说李琅轩和陆离交好,那他会知道那些过往不奇怪,又想:怪不得我总觉得陆离看起来眼熟,原来本就是阿烛假扮的。
钟明烛说得很慢,说完这一场段便累极似的闭起眼,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法力低微,寻常幻阵难以骗过他,所以只得冒险以血画阵。”
风海楼看着地上的法阵,稍显困惑道:“这难道是幻术?钟师妹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印象里天一宗没有这样的阵法。”
长离瞥了一眼法阵中奇怪的符号,觉得那和她在liù • hé塔中看到的铭文有些像,不由得好奇道:“这些符号与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