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山黑压压的一片,松油裹成的火把噼里啪啦,黑烟滚滚。马蹄声、车轱辘声混成一片。
贺思音缩了缩脖子,只见山峦在月色下压下一片片黑影,仿若一个巨大的爪牙,两侧高耸的山峰,一队队人马仿佛朝着魔鬼的肚子而去。
“李山,”
贺尚轩将披风把怀里的人裹好,骑着马随着大部队前行。
“主子,”
李山看见几乎镶嵌在一起的两人,眼皮跳了跳,选择性的不多看。
“情况如何?”
迎着月色,贺尚轩侧颜瘦削,暗眯着的眼睛仿若蛰伏的猛兽。
“大部队已过氓山中部,天一亮即可渡过氓山。”
“嗯,随时保持警惕。”
“是,”
李山奉了命令,便骑着马去了前头,吩咐军队加强警惕。
贺思音紧贴在哥哥胸膛前,露出一个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亮,她迟疑地往四处看了看,仿若一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左侧的一座山顶上,瞳孔一缩,只见绿色的光芒闪过,仿若两个怪兽的眼睛,越变越小,最终消失不见。空气中一阵阴冷的风吹过,直叫人瘆得慌。
被人盯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切显得诡异起来,贺思音缩了回去,忽然就听见杂乱的车轱辘声再次响起。她鼓起勇气方要听个清晰,忽然又听见了哀怨的呜呜声,凄惨、沙哑。
“哥,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贺思音抱着手臂,打了个激灵,颤着声音问道。
“并无,你听见什么了?”
贺尚轩耳力一向比常人更佳,却发现除了队伍的车轱辘声,并无任何异常。他低头瞧着怀里几乎缩成一团的人,见她害怕,这才腾出一只手揽住她。
“车轱辘的声音,还有,”
这次的声音持续得长了些,那呜呜的凄惨声却没有再次响起了。
“嗯?”
“凄厉的呜呜声,”
贺思音说着这话,全神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尖叫一番,什么鬼氓山,还有方才那两个绿色的鬼眼。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往那山顶瞧去,眼睛却更加不受控制地频频瞥去,身后温暖的怀抱成了她唯一的依赖。只见方才那两只绿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四只,一闪一闪的。仿佛在时时地盯着她。
“哥,哥呀,”
贺思音发现不是自己看花眼后,带着哭音,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山顶,脑袋狠狠地埋在贺尚轩怀里,再也不敢四处乱瞧。
贺尚轩顺着她的手指一看,瞳孔一缩,只见山顶上四个绿色的火光一闪一闪,紧紧地盯着他们这边,一阵阴冷的风吹过,蓦地消失。
“哥哥在,无事的,乖。”
贺尚轩眼神幽深,盯着那黑乎乎不再有一丝波澜的山顶,揽着怀里的人纵身一跃回到了车厢里。
帘子霎时遮住了外头的光线,贺尚轩抱着怀里的人在角落放下,掀开角落里的褥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贺思音崩溃地在心底呐喊着,缩成一团,进氓山前那探一探的心思彻底消去,她有想过那四只绿色的眼睛可能是磷火,只是这燃起的磷火怎么都不可能成了四个大小一致的眼睛,一跳一跳的,一眨一眨的,与眼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车轱辘声、凄厉的叫声,全部都透露着诡异。贺思音脑中闪现出了曾经看过的一部部鬼片,不可控制。
“哥啊,你别走,”
贺思音紧紧揽着着他的脖子,颤抖着声音,一发现他要起身,便死死埋在他的脖颈处,她一想到要一人身处这马车便觉得要崩溃了。
“我不走,”
贺尚轩消了派人去查看这山顶的心思,只能坐了回去,一掀开褥子,小姑娘便熟练地依偎了过来。一双冻得冰凉的手直往他腹部塞。
贺尚轩低头给小姑娘暖着手臂,却发现小姑娘睁着黑亮的眼睛不知在瞧什么,他揽得紧了些,轻声问道:“可还冷?”
“不、不冷,我就是害怕。哥,你抱紧一点。”
小姑娘牙齿打着颤,埋头深呼吸着他哥哥身上的气息才好了些。她熟练地掀开哥哥的披风,钻了进去,取着暖。
“嗯,”
贺尚轩喉咙上下滚动,纵容地伸手抱住了她。幽深的瞳孔盯着车顶某个地方,半眯着,这一次关西之行,这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辰时一过,军队终于过了氓山,停在了陇西驿站。
贺尚轩瞧着怀里好不容易睡着的人,用褥子裹得紧紧的,抱出了马车,“李山,吩咐军队原地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是,”
渡过氓山用了一日一夜,军队一刻也未歇,早已疲惫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