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邵宁烛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当初并不赞成他去方家,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不会有人真心地对他好,可我没想到他遇见了你。”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小贺。有你在,以后哪天我走了,我这个儿子也不至于落到孤苦无依的下场。”
“伯母……”
“不用安慰我。”她摆了摆手,“人老了难免想东想西的,我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初生下他就不易,把他养大更是难上加难,不管他现在多大了、走到哪儿,我这个当妈的总是免不了替他悬着心,毕竟他的亲生父亲是不会为他考虑的。”
方董事长的凉薄当然人尽皆知,可方邵扬传其血脉,却没有传其性情。苍劲的老松跟人斗了一辈子心眼,发秃齿摇之际仍在山巅孤寂傲然,留下名叫方邵扬的幼树却生长得热烈真挚,怀揣赤子之心力争上游,遗传真是件怪事。
贺峤静静听着,半晌方问:“您是怎么认识方董事长的?”
一双沧桑的手映在炉火旁边,轻轻翻动着。
“当年我在荣信当出纳,他被老董事长下放到子公司历练,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有一次我被人冤枉偷拿公司的现金,是他替我作保事情才没闹大。”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他也没提,直到我有了孩子,段玉虹带着人追过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不仅有家室,还是荣信董事长的独生子。”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现一抹凄惨的笑容:“可怜我的儿,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希望他活下来。”
炭火正炙,脚底却有一股凉意窜至心口。贺峤沉默良久,再开口只有淡淡的四个字:“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邵宁烛心志坚韧,很快稳住了情绪,“他自己争气,我也绝对不会拖他的后腿。以后天高海阔,他想飞多远都可以。”
没再久坐,她起身去睡了。
贺峤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门口时却又慢慢顿足,转身倒了杯水回来。
“邵扬,起来喝点水。”
推开门,房里竟是空的,只有朝向雪山的窗户大敞,冷风从木头框里呼呼灌入。
“邵扬?”
他急忙穿衣服出去找,本来还担心要是跑上雪山就完了,没想到才绕到木屋后面,就在几十米外的雪地里见到了四仰八叉的方邵扬。
“你在这干什么?”
一看他穿着件毛衣躺在雪里,贺峤恨不得拎着耳朵把人提起来,可动作却是急忙脱下羽绒服把他盖住:“这么冷的天气跑这儿来睡觉,不要命了是不是?”
“峤哥……”方邵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心没肺地对他笑了一下,“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