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已经烫得无法落脚了,她将薛枞抱在怀里,眼泪爬了满脸,又纷纷滑落到薛枞的脸上。
温热的泪水,在这灼热的火海里,竟成了唯一冰凉的慰藉。
火舌卷了过来,将薛枞墙边的装饰木框都吞噬了。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她站起身,终于拿定了主意。
七楼正对的那户人家,正在修一个凉棚,稍微支出了一点,运气好的话,可以落在上面稍加缓冲。
“我不后悔,”她靠近薛枞的耳朵,明知他毫无知觉,也要说给他听,“乔乔,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就好了。”
其实她从前是故意留短发的,只希望妈妈可以弄错之后,多看沈乔一眼。
她也是故意将新朋友都带来家里,希望沈乔可以多与别人交流。
这些,乔乔都是知道的吧,他一直都很懂事,根本没有讨人嫌的本领。
---
薛枞在剧痛中惊醒。
像是所有的骨骼都支离了,要穿透皮肤捅出来。他的身下似乎硌着什么坚硬的东西,薛枞慢慢转过头。
他昏迷得太久,所以没能看到姐姐是怎样护着他从十楼的窗口绝望地跳下,没能看到姐姐是如何穿过那一片火海将他抱在怀里。
他回过头,只能看到一地的鲜血,和鲜血之上,扭曲的、沾满尘土的身体。
有一缕头发被风吹起来,拂过薛枞的下巴,粘稠的、混杂着血液和肮脏的灰尘,轻轻地、轻轻地,一触即离,像一个告别的吻。
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竟然动了动,很缓慢地抬起来,像是要将薛枞揽在胸口,可举到一半,就跌落了。
只有血,落在薛枞的脸上,像泪一样,一滴一滴地,没有断绝地流下来。
“姐……”
薛枞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声音喑哑,根本分辨不清,喉咙里全都是血。可还有更多的血,那些来自他的姐姐,正顺着薛枞的脸颊淌到脖颈,最终渗入了他的身体。
人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发得出声音。
为什么还能睁开眼,看到这一切。
入目都是鲜血,漫天漫地的红色。
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要目睹至亲一点点失去呼吸,却束手无策。
很难说这是老天的仁慈,还是残忍。
她的眼睛没有闭上,薛枞假装自己不知道,那喷在脖颈的鼻息,已经消失了。
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围观的人渐渐多了,将夜晚照得竟像白昼一样明亮。